黑衣人2號率先往外衝,外頭接連不斷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音,時今嵐覺得有什麼東西蓋在了自己身上,沒過一會兒她又被另一個人背在背上。
背著她的人狂奔,一路顛簸之下,時今嵐的胃部越來越痛,像有人拿著刀子在裡麵攪動,慢慢的,疼痛從她的胃部蔓延到了呼吸道,她每吸一口氣都會覺得喉嚨像有針在紮。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人放了下來,疼痛並未消退,她模糊的意識卻變得有些清晰。
努力睜開眼,她看到單曉武擔憂的麵孔,稍了過後,聽到他也在叫自己郡主,反應過來這也是個擁有著單曉武麵孔的遊戲NPC。
“郡主,您怎麼樣?我們已經暫時逃開了他們的追蹤範圍……”他的語氣很急切。
時今嵐隻聽到了他的前半句話,後半句是一片模糊的音節,胃裡的疼痛感似乎達到了極致,她的喉嚨裡湧起一股強烈的鐵鏽味,嘴巴不受控製張開,一股腥甜的血液嘔了出來。
‘單曉武’被她突然吐血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喚了好幾聲郡主。
時今嵐的意識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路從天空墜入深淵。
在意識消失的刹那,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吃了生冷的食物引發胃痛,而是被人下了毒。
她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想:這難道就是穿越活不過一集定律?那NPC也太狗了,竟然玩下毒這一招。
一切歸於黑暗時,密集的絮語陡然出現在時今嵐耳邊,她聽到了曾經在玉鬆小鎮聽到過的詭異祈祝,密密麻麻,仿佛有無數信徒跪在她的腳下,虔誠地等待她的垂憐。
時今嵐想睜開眼看看周遭的情況,眼皮卻像壓著千斤重的玄鐵,無論她怎麼努力都隻能緊緊閉著,看不到絲毫光亮。
絮語越來越近,直到有什麼人貼在她的耳側,輕輕的呼喚神明,她混沌的意識才像被卷入了倒流的時空,在混亂與嘈雜中聽到兵戈交擊的聲響,聽到刀疤臉的呼嗬……
時間的齒輪停止的刹那,時今嵐猛然睜開眼。
入目的是剔透華美的紅玉鐲,脖子的邊緣倒映著帳篷裡蠟燭搖曳的火光,如夢似幻。
時今嵐立即坐起,猶如擱淺的魚重新回到大海中,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著,直到胸膛裡怦怦直跳的心臟恢複平靜,她才逐漸冷靜下來。
垂手時,她碰到身上華麗的嫁衣,柔軟的綢緞貼著她的掌心,給她一種極其強烈的不真實感,但外頭巡邏隊伍走過踩出的腳步聲,以及倒映在帳篷上的火把,又告訴她,她回到了剛進副本的時候。
時今嵐靠在牢籠裡,脊背被硌得很難受,她的思緒卻在燭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中慢慢沉澱下來。
猜到自己中毒時,時今嵐還以為那是噩夢世界給她挖的坑,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樣。
依照現在的情況,她有理由猜測,自己死亡會導致副本重置。
按照這個邏輯,她必須避開副本中一切有可能引起她死亡的因素,成功活下來。
時今嵐頭疼地揉了揉額,她寧願去刷題,也不想玩‘宮鬥’,現在這情況,明顯比宮鬥更可怕,一言不合就下毒,她又不能不吃不喝,哪裡防備的了?
不過被毒死了一遭,她基本可以確定,讓她中毒的就是小丫頭給她送過來的清粥和白菜。
沒有經過古代社會毒打的她,完全沒有防備小丫頭送來的食物,不僅吃了,還吃了個精光,直接死得無藥可救。
從小丫頭為數不多的幾句話中,能推測出她是‘郡主’的人,不過‘郡主’被關在籠子裡,她卻能在營地中自由行動,無法確定下在飯菜裡的毒跟她有沒有關係。
時今嵐揣著手躺倒在牢籠中,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行動。
首先,絕對不能吃小丫頭送來的東西,不然她會重蹈覆轍,再經曆一次疼到直冒冷汗的痛苦,然後副本重置,直接進入惡性循環,被折磨至發瘋。
其次,她該不該跟救她的人走。
那群殺上門來的黑衣人叫她郡主,根據她看過的電視劇可以猜出,他們多半是王爺的舊部或者死侍之類,不想讓她遠嫁敵國的人。
如果她不吃毒藥,順利被救走,是否能通關副本?
時今嵐選擇否定答案,要真這麼容易通關,這個副本也太簡單了,根本不必設置副本重置。
她更傾向於即便自己沒有吃毒藥,被順利從這個牢籠裡帶出去,也不可能安然無恙離開。
聯姻在古代不是兒戲,涉及兩國百姓,押送她前去和親的人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救走,多半會追上去。
在時今嵐設想後續劇情的可能發展時,門口又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是給她送飯的小丫頭來了。
和剛才一模一樣的短暫交談後,有著和尤知薇同樣麵孔的小丫頭掀開簾子進來,她的行為舉止跟之前完全相同,看到時今嵐,眼底有明顯的心疼和擔憂。
時今嵐內心毫無波瀾,在感覺到腹中的饑餓時,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清粥,隨手放在一邊,神色懨懨,一副不想吃飯的模樣。
小丫頭果然關心道:“郡主,您還好嗎?”
時今嵐拖動鎖著雙手雙腳的纖細銀鏈,神色淡淡道:“吃不下。”
小丫頭聽她這麼說,眼底流露出幾分擔憂,“郡主,您已經兩天沒怎麼吃東西了,這樣下去怎麼行?身子會撐不住的,要是王爺知道您這麼不愛惜自己,該是要心疼的。”
時今嵐隨意掃了一眼清粥,頹靡的靠在籠子裡,有氣無力道:“我吃不下。”
小丫頭眼中擔憂更甚,又一次勸道:“吃不下也得吃,不然您哪來的力氣?”
言罷,她悄悄給時今嵐使了個眼色。
時今嵐見此,眉心稍動。
難不成這小丫頭也知道不久之後會有人襲擊營地,救走她?
時今嵐想了想,抬手壓在碗沿上,低聲說道:“這飯菜你是從哪弄來的?太寡淡了,我看著實在沒什麼胃口,不會是彆人吃剩下的吧?”
小丫頭立即搖了搖頭,又麵露慚愧,“飯菜是奴婢央著軍營裡的廚子留的,您也知道,行軍途中弄不到好的膳食,隻能委屈您了。”
時今嵐還是沒有要喝粥的意思,再問:“你把這飯菜拿過來時,可有其他人碰過?”
問這種話,意圖相當明顯了。
小丫頭愣了一下,剛想說話,帳篷的簾子就被掀開了,刀疤臉嗬斥道:“時間到了,出來!”
他身材魁梧,超過一米八,身上的盔甲讓他看起來更顯壯碩,臉上的刀疤也在他冷硬的語氣下更顯恐怖。
小丫頭不敢再說,連忙低下頭提起食盒,叮囑道:“郡主,您多少吃一些,不然身體哪熬得住?務必明日再來給您送飯。”
言罷,她快步往帳篷外走去,經過刀疤臉時,還縮了縮肩膀,生怕不小心碰到他。
刀疤臉瞥了眼離開的小丫頭,轉而將目光放在麵無表情朝自己看過來的時今嵐臉上。
兩人目光相對,短暫的停留後,刀疤臉率先移開視線,這次他沒有像副本重置前一樣放下簾子離開,而是抬手壓在腰間的配刀上,走進了帳篷。
和之前不一樣的發展讓時今嵐打起精神,她注意著刀疤臉的一舉一動,想看看他要做什麼,卻見他放開了壓在配刀上的手放進懷裡,摸索過後取出一個油紙包。
時今嵐的視線從他臉上挪到油脂包上,看他用粗糲的手指小心翼翼將油紙包打開,露出裡麵乾癟的饅頭。
刀疤臉見她又看向自己,抿了抿唇道:“這是我經過上一個鎮子時買的饅頭,已經冷了,不過填飽肚子還是沒問題的。”
拋開粗聲粗氣的嗬斥,他的聲音偏於雄渾低沉,不像方才那麼可怕。
刀疤臉將饅頭放進牢籠裡,也不管時今嵐會不會吃,重新握上腰間的配刀,轉身離開。
帳篷的簾子放下,金燦燦的牢籠表麵倒映著兩側的燭火,時今嵐低頭看著品相糟糕的饅頭,在餓肚子和吃饅頭之間,選擇了吃饅頭。
總不能這個饅頭也有毒,要是她真的再被毒死一次,大不了重新來過。
饅頭被悶得有些泡發了,滋味實在算不上好,但紅糖放得足夠多,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擴散開,倒也沒那麼難吃。
將一整個饅頭吞下,時今嵐靠在牢籠裡,決定等黑衣人來救她時,不跟他們走。
她要看看繼續待在這裡,後續會發生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有手機和教輔,日子便顯得格外漫長,但比起之前吃下清粥和白菜後就開始肚子疼的淒慘,這次時今嵐意識清醒。
她甚至安然靠在牢籠裡小睡了一會兒,直到聽見帳篷外傳來敵襲的呼喊,她才揉著臉清醒過來。
打鬥聲由遠及近,有人被兵器砍中,發出痛呼聲,有人被一刀抹了脖子,鮮血橫流之時,身體還在抽搐。
過了沒多久,時今嵐所在的帳篷被人掀開,之前來救她的黑衣人1號流露出一模一樣的反應,接連叫了他幾聲郡主。
這次,時今嵐將他的打扮看得清楚,尤其是那雙熟悉的眼睛,是張哲輝的。
她有點無語的想,噩夢世界是不是故意的,把這個副本的NPC都弄成她身邊熟悉人的模樣,好讓她放鬆警惕嗎?
黑衣人1號提著刀快步走到牢籠邊,立刻去砍掛在上麵的大鎖。
時今嵐在耳朵受折磨之前,攔下了他的動作,說道:“彆白費力氣了,沒有鑰匙打不開這個鎖。”
“你們快走,彆管我,我不能跟你們離開。”時今嵐沒有把話說死,但也表明了立場。
黑人1號果然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後道:“郡主!王爺寧願戰死沙場也不想你去大夏和親,是那個狗皇帝言而無信,您怎麼能順他的意去大夏?”
說到最後,他的聲調裡帶了幾分義憤填膺,高舉起手中的大刀,一下又一下砍在大鎖上。
結果一樣,大鎖表麵上出現幾道刮痕,鎖心卻紋絲不動。
時今嵐見他根本不顧自己的意願,眉心突了突,還沒來得及說話,黑衣人2號就捧著鑰匙衝進來了,看那雙眼睛,是蘇文季的。
他立刻將鑰匙放進鎖孔裡,哢嚓哢嚓兩下將鎖打開,還急忙道:“郡主,您快出來,我們離開這裡!”
時今嵐沒動,黑衣人2號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她是怎麼了。
黑衣人1號推了他一把,半個身體探進牢籠裡,抓住時今嵐的手腕將她拽出來,還恨鐵不成鋼道:“郡主,今天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帶你離開這裡,您是清河王郡主,您絕對不能去大夏和親!”
時今嵐思考自己要不要掙紮,黑衣人1號脫口而出一句冒犯,便不由分說扣住她的腰把她扛在肩上,快步往外走。
時今嵐:“……”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