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狗咬狗。(1 / 2)

她跟著孟采蓮走出辦公樓, 到樹蔭下後,孟采蓮停了下來。

“美珍,這到底怎麼回事。那天你和李副廠長聊什麼了, 他怎麼沒同意讓你轉正?”孟采蓮覺得不應該啊,她幫徐美珍說了不少好話, 李副廠長也說徐美珍不錯,怎麼最後沒能轉正?

徐美珍有些糾結,不懂要不要和孟采蓮說實話。

雖然這事不是她的錯,但在二十一世紀,都會有女孩子穿太少才會被騷擾的言論, 更彆說在更為刻板的七零年代。

孟采蓮看徐美珍頓住, 以她活了幾十年的經驗,察覺出不對勁, “美珍,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孟主任, 我知道您很照顧我,既然您問起來, 我就和您說了。不過在我說之前,我可以對天發誓, 我要是有半句假話, 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徐美珍確認四周沒人後,才小聲道, “那日您帶我去李副廠長的辦公室後, 他不僅摸我喝過的水杯,還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

“這……這怎麼可能呢?”孟采蓮在廠裡半輩子了,她知道李傲有些關係,但沒聽說生活作風有問題。

“孟主任, 我真的沒必要騙您,這事是千真萬確。因為我打了他,他才記恨在心,不通過我的轉正申請。”徐美珍歎了口氣,她是有事業心的,奈何運氣不好,遇到一個混蛋李傲。

孟采蓮深吸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徐美珍都沒撒謊的必要,而且以她之前和徐美珍的相處來看,徐美珍並不是個會撒謊的人。

“美珍,這個事你還和誰說過嗎?”

“還有一個要好的姐妹。”徐美珍道。

“你先彆和彆人說,因為我們不知道誰和李副廠長關係好,要是他反咬一口,說是你汙蔑他,那你就麻煩了。”

孟采蓮想了又想,她快退休了,其實沒必要惹事,安安穩穩到退休就行。可轉念一想,她都要退休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在罐頭廠幾十年,孟采蓮有點自己的人脈,“我會找人打聽下,看看這些年,還有沒有其他人。等我打聽清楚了,再和你說。”

徐美珍點點頭,她沒想到孟主任會插手,不過有孟主任去打聽,比她要好太多。

她回到車間後,其他同事都在打量她,大家夥還不知道調查的結果,不敢過來攀談,都怕惹麻煩。

還是徐美珍坐下後主動笑了下,“哎呀,李姐你這麼看我做什麼?張姐你也是,我臉上今天開花了嗎?”

“都是沒有的事,人家李副廠長根本沒同意讓我轉正。我要真是賄賂了他,他怎麼可能不同意?”

“啥,你沒轉正啊?”

江丹丹第一個湊了過來。

“嗯,沒有呢,李副廠長當著眾人的麵親口說的。”徐美珍一邊忙起手上的活,一邊道,“他說我工齡還差點,有彆人比我更高的工齡,讓讓老同誌。”

這樣的話,大家都知道是借口。廠裡每年轉正的,也不是工齡最久的那幾個,還不是看人去。

江丹丹想到吃了徐美珍的飯,還怕被徐美珍連累,現在愧疚到不行,語氣變得小心翼翼,“美珍呐,你這……哎,這叫我說什麼好?”

“沒事的丹丹姐,我都乾了三年臨時工,習慣了。”徐美珍低著頭,遠一點的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一旁的江丹丹卻是看出徐美珍的委屈,“你啊,就是太好欺負了。我要是你,三年前我就鬨到廠長那去,他們要是不給我工作,我天天去鬨。哪會讓那個劉娟搶了工作去。”

徐美珍苦笑道,“丹丹姐,我們不一樣的。三年前我前夫死了,賠償金又被公公婆婆拿去,我要是不快點工作,母女倆都得餓死。我也想鬨,可我拖不起啊。”

一聲歎氣後,讓江丹丹更自責了。

徐美珍現在是為了立個好形象,往後鬨出天大的事來,彆人也不容易想到她。

和幾位大姐聊了會天,到下班之前,徐美珍聽了好多句“怎麼這樣”之類的話。

她接受能力好,事情已經定了,就不去懊惱自己為什麼不那樣,如果那樣又會怎麼樣。

她隻看現在和未來。

騎上自行車,徐美珍直接往家去。

快到家的時候,突然有人喊了句“徐同誌”,徐美珍以為是喊彆人,直到對方喊了她名字,她才停下車,回頭去看。

高佩佩離徐美珍有一段距離,她推了推眼鏡,朝徐美珍走了過來,“徐美珍同誌,我可以和你聊聊嗎?”

“高組長,現在是下班時間,您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明天來車間找我。”徐美珍隻是一個臨時工,她可沒有把下班時間浪費在工作上的習慣。

“三年前,我還不是組長的時候,接到過一次舉報,說李傲亂搞男女關係。當時我上報給領導,卻一直沒消息。”

“一年前,我們廠的一個女同誌被丈夫家暴致死,有人說,是因為她丈夫看到她和李傲在一起。”

高佩佩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徐美珍的眼睛,“你現在可以和我聊聊了吧?”

徐美珍半眯起眼睛,“那個女同誌的丈夫呢,他有沒有指認李傲?”

“沒有,他不承認自己看到妻子和李傲在一起,隻說是自己喝醉酒。但我觀察過他們家的變化,這男的被槍斃後,他家的生活水平好了挺多。”高佩佩道,“徐美珍同誌,你還記得三年前頂替了你崗位的人嗎?”

“記得,叫劉娟嘛,臉小小的,說話很溫柔。”徐美珍道。

高佩佩看徐美珍語氣平靜,不懂徐美珍是在刻意裝淡定,還是為了掩飾什麼,但她已經透露出自己的意思,隻能再問一次,“所以現在,我們可不可以移步聊聊?”

“可以。”

徐美珍跟著高佩佩到一旁,在高佩佩開口之前,先問高佩佩,“在高組長要和我聊天之前,還請您回答我一個問題。您是想李副廠長好好活著,還是希望他死呢?”

高佩佩皺了下眉,沒想到徐美珍那麼直接,但她還是如實回答,“我希望他生不如死。”

“您為什麼那麼恨他?是他欺負過您?”徐美珍問。

動機是件很重要的事,充足的動機,才能讓人堅持下去。

高佩佩抿緊了唇,“我沒有,但是他侵犯了我姐姐。”

“好,我知道了。”沒等高佩佩問,徐美珍先說了那天發生的事,“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知道如果當時鬨起來,即使讓李傲被調查,以他的關係,也能讓他沒什麼事。反而我會被倒打一耙,說我是為了轉正勾引他,畢竟那會沒有其他人在辦公室。”

“高組長,我不知道您的計劃是什麼,但我還可以送您一條消息。其實李傲不是他父親所出。”

“這你怎麼知道?”高佩佩驚住。

“咳咳,這個嘛,我說是上廁所偷聽到的,你信嗎?”徐美珍道。

“沒什麼不相信。”高佩佩很快恢複鎮定,“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如果我找到證據,證明李傲亂搞男女關係,你願不願意出來作證?”

“高組長,我從來都沒打算從那天的事下手,因為我從不高估世人的素質。我是想讓李傲變慘,但不是以攪亂自己的生活為代價。”

受害者有罪論這東西,徐美珍見過太多,她並不想把自己推向風暴的中心,“前麵您不是提到劉娟麼,既然她能頂替了我的崗位,高組長沒有查查她和李傲的關係?”

直覺告訴徐美珍,劉娟和李傲關係不一般。

而且他們廠裡,也不止一個像劉娟這樣的人。隻是彆人她不想關注,至於劉娟,她是要查查的。

“我跟過劉娟一段時間,但是沒有什麼發現。”高佩佩無奈道,“對了,她住在你家附近,你見過她吧?”

徐美珍想了想,有那麼一些印象,但因為從來沒說過話,所以印象不深。

她點了點頭,看月牙高高掛起,“時候不早了,我家裡人在等我回去吃飯。很高興高組長能和我想法一致,您要是有其他主意,也可以和我說。”

高佩佩“嗯”了一聲,目送徐美珍離開後,才往家去。

她家住得比較偏僻,等她到家時,天已經全黑了。剛拉開燈,迎麵砸開一個水杯,她卻沒有反應,撿起地上的水杯,看著蜷縮在角落的姐姐,溫柔地道,“姐,是我,我是佩佩。”

“佩佩?”

高明明頭發散亂,她的眼神泛空,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呀,是佩佩啊。對不起,我沒認出你,真的對不起。”

“怎麼辦?我又砸了你,爸媽肯定要打我,不行的,我害怕。”

說著,她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夜裡偷偷跑去看電影,是我不好……”

“姐,你彆這樣。”

高佩佩抱緊姐姐,免得姐姐再傷了自己。同樣的場景,她回家兩次中,總有一次會遇到。

她安撫了姐姐許久,等姐姐平靜下來,才去做飯。

她的姐姐,因為拒絕了李傲的追求,在一次去看電影的路上被李傲給強.暴了。因為摔到頭,醒來後便神誌不清,隻會一直重複那句“我不該夜裡偷偷跑去看電影,是我不好”。

爸媽找到姐姐後,爸爸堅決不同意報警,說是姐姐的錯,如果不是她不正經,怎麼會讓男人對她有想法。又怪姐姐不聽話,明知去看電影的路比較黑,還非要去。

爸爸說,他們高家丟不起這個人,絕對不能讓彆人知道這件事。

媽媽私下去找過李傲,可李傲死不承認,還叫人把媽媽打了一頓。

高佩佩不明白,怎麼成姐姐的錯了?

後來爸媽相繼過世,她接替爸爸的工作,進了罐頭廠上班。

她減去長發,不再喜歡裙子和發夾那些女孩的東西,對打扮自己失去了興趣,也深深地厭惡每一個男人。

做好飯之後,高佩佩端到姐姐邊上,一口一口地喂給姐姐,知道姐姐聽不懂,但還是想說給姐姐聽,因為隻有在姐姐跟前,她才能說出心裡話。

“我今天見到一個叫徐美珍的女人,她很漂亮,還非常聰明。和她聊過之後,我知道我們的機會來了。”

“姐,我會讓李傲付出代價的。”

高佩佩幫姐姐擦乾淨嘴,看姐姐睡著之後,她坐在窗邊,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和過去的無數個夜晚一樣,又是失眠的一晚。

另一邊,徐美珍回家時,正好碰到過來送板鴨的何繼武。

姚虹把板鴨還給何繼武,“何同誌,多謝你的好意了,但我家裡人不愛吃這個,你拿回去吧。”

徐美珍看了眼板鴨,油光發亮的,看著很香。

不愛吃?

那是不可能的。門邊上的楊望秋,一直在咽口水。

何繼武每次來送點東西,都會被姚虹拒絕。他就是想找個老伴,姚虹有退休金,兒子又有本事,不用靠他補貼家裡。加上姚虹長得不錯,在姚虹剛搬來時,他就動了心思。

那麼多年過去,他每次示好,都會被姚虹無情的拒絕。

“我上回送餅乾來,你說不喜歡,上上回的羊肉又說味道重。這次的板鴨可是我從老鄉那裡買來的,聞著多香啊。”何繼武道。

姚虹早就知道何繼武對她的意思,但她不需要老伴,也沒想找老伴。

就算找,也不會找何繼武這樣的。

剛搬來這裡,就有人和她說,何繼武年輕時風流得很,她最討厭花心男人。

“何繼武,我們非親非故的,你乾嘛總來送東西?”姚虹不耐煩了,加重語氣道,“以前念在我們是鄰居的份上,我不把話說太絕。今天我直接說了,以後你彆再上我家來,我家不缺任何東西,聽到了嗎?”

她不耐煩地擺手,示意何繼武快滾。

徐美珍看何繼武不動,幫著道,“何叔,我媽都這麼說了,你回去吧。大家好歹是鄰居,給對方都留點麵子。”

何繼武再一次沒得好臉色,這次心裡真的惱了,提著板鴨往外走。

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們不吃,他自己吃。

這隻板鴨,他可花了一塊五呢。

“何大哥!”

林婉看到何繼武提著板鴨去後院時,知道何繼武是給姚虹送去,恨得牙癢癢。明明她比姚虹還年輕點,人也更漂亮,何繼武這個瞎子偏偏不搭理她。

現在看到何繼武提著板鴨回來,林婉心裡樂壞了,“你怎麼又提回來了呢?她不要吧?”

何繼武停下瞥了林婉一眼,“誰不要?我又沒打算送人,隻是提著它晃悠一圈,不行嗎?”

“當然可以。”林婉看何繼武生氣了,不敢再陰陽怪氣,走下台階,“你這板鴨可太漂亮了,我和你說,我做板鴨的廚藝一流。不如我幫你做唄?”

何繼武哪能不知道林婉的心思,他對林婉沒意思,這板鴨要是交給林婉做,至少得留在許家一半,他才不當這個冤大頭。

“不用麻煩你,我單身那麼多年,廚藝也不錯。”轉身回去時,看到隔壁的另一個單身漢開著門,他過去敲門,“趙瑾,待會去我家吃飯,我們喝兩杯。”

再次被拒絕的林婉,氣得直咬牙,回屋後踢著凳子道,“姚虹那個老女人有什麼好的?老娘哪裡比不上她?”

“要不是看上你工資高,老娘還不樂意搭理你呢!”

何繼武的工資,是整個大院第二高的。

他們在工廠上班的,不當領導,乾到頂就是何繼武這樣。

所以林婉很想勾搭上何繼武,可惜何繼武不吃她這套。

林婉覺得何繼武眼睛瞎了,姚虹則是恨不得何繼武快點瞎了眼。

“老不正經的肮臟貨!”

姚虹罵了一句,瞧見兒媳婦正在看自己,刷地紅了臉,忙轉移話題道,“我爐子裡正熱著菜呢,你快去洗手,可以吃飯了。”

徐美珍看婆婆慌張離開,不由覺得可愛。

其實婆婆想改嫁,她都很支持。

她又不是封建餘孽,隻要婆婆開心,她沒什麼好反對。

不過看她婆婆的樣子,是沒這個想法,那她也不會主動提這個事。

洗完手後,飯菜都擺好。

坐在女兒邊上,像平常一樣,問起女兒在學校怎麼樣。

“都挺好,今天班主任誇我了,說我聽寫得了滿分。”徐瑤為了跳級,很努力地在幾個老師那留下好印象。

徐美珍又去問楊望秋聽寫如何,楊望秋立馬裝傻,“我忘了嘞。”

楊守春立馬拆穿他,“十個拚音,他錯了五個,老師讓他重新抄十遍。”

姚虹也知道這個事,笑著道,“是,放學回來後,一直在抄,還不肯說為什麼。”

楊望秋不肯說,曾婷婷會幫他說,所以姚虹他們都知道。

“我就是不小心錯了嘛,乾嘛一直說我?”楊望秋哼了一聲,白天在學校被老師批評,回家還要被笑,他有情緒了。

“怎麼,還說不得你了?”姚虹沒多想就接了句,結果楊望秋委屈得紅了眼眶。

“我儘力了嘛。”楊望秋說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大家都沒想到楊望秋這就哭了,姚虹有些傻眼,一直以為自家孫子皮糙肉厚,能造得很,怎麼調侃兩句就哭了?

“好了好了,我們不說了,下次你努力嘛。”姚虹給楊望秋夾了一塊肉。

楊望秋呢,他也覺得自己掉眼淚丟人,飛快地吃完飯,便回了房間。

他會那麼難受,是因為經過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他發現自己可能要輸給徐瑤了。

背書比不過徐瑤,寫作業也比不過徐瑤。

上學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放下話,他一定會比徐瑤厲害。

可他現在,處處都不如徐瑤。

有些時候,是楊望秋自己想比徐瑤厲害。有些時候,是彆人會拿他們兩個比較。

就連老師,在不經意間,都會說,“你們是兄妹,那應該差不多聰明啊。”

他覺得才不是,他比徐瑤更聰明才對。

可是聽寫拚音時,他還是錯了五個。

不行,不能這樣想去!

他要更加努力,超過徐瑤!

楊望秋拿了課本,坐在床邊看了起來。

房間外的姚虹,還在回想飯桌上說的話,“美珍啊,媽是不是說錯什麼,觸動到望秋的敏感點了?”

徐美珍想了想,覺得可能是比較,“或許是有人拿他和瑤瑤比較了吧。小孩子都比較在乎這個,我都刻意避開這些。”

“這有啥好比的,讀書這件事上,他就是比不上瑤瑤嘛。人各有所長,儘力不就好。”姚虹擦完桌子,放在抹布,“我去看看他,免得這小子一晚上不會睡。”

走進房間時,卻看到呼呼大睡的小孫子,姚虹無奈地歎了口氣,過去把人擺正,“我就說嘛,這小子心大得很。”

姚虹看著熟睡中的小孫子,眉頭輕抬,“能把你帶到那麼大,我可真是不容易啊。”

起身時看到另外兩個孫子進來了,姚虹讓他們早點休息,“都彆玩了,明天還要早起呢。”

看著孫子們躺下,姚虹關了燈,走出房間後,正好看到兒媳從對麵房間出來。

兩個人一起坐到自家門檻上,姚虹先歎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望秋會睡不著,沒想到進去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一眨眼的功夫,他都那麼大了。”

三個孫子都是她親手帶大,現在想起來,感觸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