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四奇了,還覺得有點意思,他微微偏過頭,濃密修長的眉揚起。
“小薑醫生怎麼不問了?”
小薑醫生:“有什麼好問的,不就是和楊同誌說話嗎?”
賀老四豎起大拇指:“小薑醫生真是料事如神。”
見薑穗沒理他,他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道:“不過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那位楊同誌臉色很不好。”
豈止是很不好,簡直是糟透了。
像是在不停地和林醫生解釋著什麼,滿臉的懇求。
聽到他說的話,小薑醫生總算是理他了,她看過來,眼眸微微睜大,雖然極力掩飾了,但是賀朝還是捕捉到了她眸光中聽到八卦的雀躍與興奮。
“真的啊?”小薑醫生語氣雖然仍舊是那樣又緩又柔,但是仔細聽能聽見一絲興致勃勃。
賀老四看著她,黑色的眼眸暗了暗,在光的陰影中無人察覺,他仍然是那副嬉笑閒散的模樣,學著她的語氣,“真的啊。”
“老四、老四,你在這裡!”
薑穗正要說什麼,就聽見身後不遠處有人在喊賀朝,她回過頭,看見了一個中年村乾部,村乾部滿頭大汗,顯然是滿場找他。
薑穗回過頭看賀朝,男人很顯然也聽到看了過去,隨後他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微微低下頭看了過來。
四周都是人,他們埋沒在人群中輕易找不出來,台上的乾部講話聲音很大,帶著滋啦電流聲的喇叭幫忙遮掩著他們談話不被旁人聽見。
她此時正抬眸看著他,淺眸微風和煦,和過去彆無二致。賀朝眼尾微挑,有那麼一瞬間,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隻有她。
薑穗回過頭就對上了少年的視線。
然後他朝她微微一笑,和以往的嬉笑沒有任何差彆,他語氣依舊是那樣痞氣十足,“我先過去了,一會兒見啦小薑醫生。”
說完他站起身,離開陰影被光拉長的人群,走向了中年乾部所在之處。
薑穗看著他和中年乾部說話,隨後被中年乾部拍了拍肩,他便跟著對方走遠了。
怎麼,賀朝又打入高層內部了?
薑穗收回目光,將花生扔進嘴裡,遠處台上又換了一個領導慷慨激昂。
薑穗又開始走神了。
賀朝究竟是怎麼堅持下來,度過一個又一個世界還沒有神經分裂的?
難不成他的係統還會給他進行心理輔導嗎?
但是她記得原著中的係統就是個工具統,隻有在男主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
薑穗靜靜地呆了一會,又剝開一枚花生,哢吧哢吧咬碎。
光影綽綽,四周這麼多人,又好像沒什麼人。
“……接下來,我要著重表揚一位同誌,他在李旺媳婦兒早產時挺身而出,幫助衛生所的三位衛生員保證了李旺媳婦母子平安,隨後又挺身而出,接下了許多老同誌的重擔,加入了橡膠林的隊伍,讓咱們村子的指標按時完成!他還幫助了……給大家介紹一下,他就是賀家的賀朝同誌!”
聽到李旺的名字,薑穗稍稍回過神來,隨後聽到了賀朝的名字,薑穗抬眸,將視線重新放回前方的台上。
男人依舊是穿著淳樸的灰調衣裳,他把敞開的扣子係上了,張揚的眉眼收斂,看起來像是有些羞澀的站在台上。
大燈照得台上亮堂堂,男人俊秀的眉眼微揚,身影下是長長的影子。
村支書讓賀朝講兩句感想,薑穗聽著,如此客套官方的話從他嘴裡講出來好像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樣,不然周圍原本還在講話的幾個年輕人怎麼就開始認真聽起來。
“……其實幫助旺哥不隻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有陳醫生、薑醫生與林醫生,他們才是主力軍,一個晚上都在忙碌,如果沒有他們,我也獲得不了大家的讚揚。”
他頓了頓,隨後繼續道,“在這裡,我還非常感謝薑穗同誌,也是她,願意在忙碌之餘為我們生產隊開一個習字班,讓我們在勞動中繼續學習,主席說過,‘才不勝今人,不足以為才;學不勝古人,不足以為學*1’,我也會繼續努力,為大家奉獻自己,為革命獻身。”
掌聲雷動。
薑穗聽到了賀朝說自己,拿花生的手一頓,她看見男人的黑眸似似乎穿越人群,看到了她。
隨後在掌聲中,她繼續將花生粒放入嘴中,賀朝下台了,村支書重新拿回了話筒。
“大家還有沒有什麼要問的?或者是建議與意見,我們村委會,一定會聽從廣大人民群眾的聲音。”
有人就喊道:“食堂翻修一下,牆都裂了,看起來跟要塌了似的。”
周圍一陣眾人的哄笑。
還有人喊到:“能不能多養頭豬!給大家多分一點?”
村支書臉色有些不好,握著話筒:“安靜安靜!舉手說!說重大的問題,開會不許說笑!”
在這樣熱鬨的背景音中,薑穗還在吃花生。
一小袋花生吃得越來越少,她沒有看將手伸進去,摸到了什麼不一樣的觸感,薑穗收回手,掌心向上看著拿出來的東西。
她眼眸微微睜大,脆弱又張揚的黃色小花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
“喲,吃得這麼快啊?也不給我留點。”薑穗回頭看過去,不知道什麼他回來了,又一屁股坐在她一旁。
薑穗抬手給他看:“這是什麼?”
男人瞧了一眼隨後笑了笑,眉眼如同剛才一樣有著含蓄的張揚,“估計是挖花生的時候帶的。”
薑穗低頭看了眼小花,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這一次,男人並沒有像很久之前那樣,沒有回答她,而是用著最尋常不過的語調,回答著這個最尋常不過的問題。
“啊,這個是蒲公英開的花。”他拉長語調,像是揶揄,“城裡人,這都不知道。”
楊建業疲憊地在大會的尾聲走入會場,恰巧是賀老四講話的時候。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站在會場的角落看著。
楊建業看不慣賀朝,正如他看不慣這個村子裡的人一樣,他想牢牢把握林依,不僅僅是因為想要結婚,也是因為他知道林依是燕京人,可能會有調回城裡是有門路的。
原本他根本都沒有注意過這個黑五類的兒子,但是在生產隊裡,賀老四越來越被人提及,就連原本同樣歧視賀老四的人也都開始稱讚對方,楊建業才開始注意到他。
而在隱隱間,他總能感覺到賀老四在針對他,但是又像是錯覺。
原本林依好好的,他那天晚上都能感覺到林依的動搖,但沒想到不過是一周過去,林依忽然就不願意和他有過多的接觸了。
剛剛他懇求林依在給他一次機會,好在林依並不是完全不想理會他,應當是對他還有情,而是說之後就當朋友。
他覺得林依不可能忽然的就改變主意,覺得應該是有人說了什麼,便旁敲側擊問了問,果不其然,是薑穗。
林依不願意和他一起回到會場,便直接回宿舍了。
在她走之後,楊建業磨了磨牙,抹了把額頭的汗,狠狠地踹翻了一旁的土堆。
他壓抑著憋屈的怒火來到會場,看著賀朝在台上講完話之後……坐在了薑穗身旁,他們在交談什麼,薑穗並沒有對他的冷漠和疏離,反而很親和。
楊建業眯起眼,推了推眼鏡。
賀朝和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