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的道路是筆直筆直的,四四方方很板正,他黑眸看著前方飄揚的旗幟。
“她現在是大學生,是燕京人,家裡條件不錯,她的人生也已經走向了一個很好的階段。”
秋風鋪灑在他的臉上,也吹起了他額間門的碎發。
“宿主,可是……”
賀朝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的確是不一樣的。”
係統驚呆了,這還是第一次它聽見宿主承認了自己的心思。
係統問:“那宿主你能看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嗎?”
賀朝黑眸一暗,隨後淡淡地說道:“我不能。”
係統:“那……”
賀朝過了半晌,才道:“但是她不應該因為我的一己之私,就陷入注定沒有結果的情感中。”
係統還想說什麼,它看見宿主抬起頭,看著漫天的晚霞,天空如此廣闊。
“我想你也看出來了,她並沒有那麼喜歡我。”
係統說:“但是她也並不是沒感覺。”
係統隻是個人工智能,不太懂他們這些的情感變化,但是它覺得薑穗並沒有宿主想的那樣沒有感情。
隻不過它也能感覺到薑穗有所保留。
賀朝的神情這一刻和每一次離開時的冷漠如出一轍,但是臉龐的線條因為陽光的照射柔和了許多。
他說:“那就更不應該,讓她更進一步。”
賀朝並不清楚為什麼薑穗會從上一個世界來到這個世界,或許跟她上一個世界死亡有關?
雖然他還有另一點猜測……
但是他不想賭這個可能性。
也不想擾亂薑穗原本可能的平穩人生。
他不能因為他想,就讓薑穗迎來不必要的死亡。
更何況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沒有根據的猜測而已。
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門錯誤的時空遇到彼此,不能做下錯誤的決定。
他舔了舔牙,黑眸中的情緒似如堅冰,這就是他本來的目的,不是麼?
建築係和中文係的聯誼非常的熱鬨,年齡大的學生或者家裡有小孩的學生都沒來,大多數都是單身的年輕人聚在一起。
男男女女,他們既有羞澀也有大膽,隨著酒杯的推杯換盞,氣氛也越來越熱烈。
賀朝心情不太好。
賀老四情緒不太好就會更加肆意張揚,對推來的酒杯來者不拒,被灌下了許多酒。
他黑眸閃爍著光芒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周圍一圈的女同學都忍不住頻頻張望。
“快看,賀朝同誌。”
“他把班長都喝趴下了。”
“他結婚了嗎?是哪裡人啊?”
“聽說是從懷省某個村裡的,家裡……好像是黑五類的兒子。”
討論他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女同學們麵麵相覷,其中有一個中文係的道:“不然到時候問問薑穗吧,她當初當知青下放的時候好像就是在賀朝的村子裡。”
有人也接道:“是的,我好像看過他們倆在學校裡見過麵交談,關係好像不錯。”
“說起來,薑穗也是單身吧?”
“他倆有沒有情況?”
“難說,薑穗是本地人,他們家看不上賀朝這種小村子來的吧?”
“有可能……”
賀朝並沒有聽到也並不在意有沒有人討論他,一旁的年輕男學生們意氣風發,也在偷偷討論女同學。
漸漸的,不知怎麼有人討論到薑穗。
“中文係的薑穗,那可是係花啊,今晚竟然沒來。”
“我還想見見呢,中文係薑穗的大名聽過好久了。”
也有的喝高了嗤笑了一聲,“不愧是大美女,看不上咱建築係不來,清高的很。”
“砰”的一聲,嚇了剛剛說話的男同學一跳,他看過去,“賀老四,你乾嘛……你這是什麼眼神!”
隻見賀老四翹著腿,懶散模樣坐在一旁的寬大椅子上,他手裡的酒瓶子剛才正重重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發出的聲音。
賀老四看著他,語調平緩,黑眸似乎也沒有什麼情緒,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卻沒有絲毫笑意:“你算是個什麼東西,隨便議論人。”
眾人驚呆了,賀老四本身看起來就痞氣十足,也很不好惹,他濃墨的眉眼總是帶著一股來自於田間門自由生長不服輸的倔勁,看起來桀驁十足。
而此時,就算是之前也融洽的相處,但此時看他略顯凶狠的模樣,竟然也毫不違和。
男同學臉漲得通紅,在眾多女生麵前被下了麵子讓他一股氣湧上頭,他猛地拍桌站了起來。
“賀朝!你一個鄉下來黑五類的狗東西,竟然敢這麼和我說話!”
賀老四嗤笑了一聲,他大手撐著腦袋,架著腿,“怎麼,鄉下人跟城裡人講話還要三叩九拜洗手焚香才行嗎?醒醒,現在是新社會,人人平等,不要搞舊社會的那一套。”
看著男同學臉被氣得豬肝色,賀朝心裡懶懶地想薑穗那一套話還挺管用的。
男同事作勢要打人,被周圍人攔了下來,也有人陰陽怪氣反駁他。
“我也是鄉下人,王耀,在坐的這麼多鄉下人,都不配和你說話嗎?”
一時間門話題就被掰扯到鄉下人和城裡人的歧視問題去了,賀朝拍拍手,站了起來往外走。
包廂裡吵吵嚷嚷的,都沒有注意到剛剛的當事人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賀朝其實酒量很好,這具身體卻沒有那麼好,他不想在烏煙瘴氣的環境裡待著,便打算出去透透氣。
他推開小店的大門,高掛的燈籠發出熒熒的光芒,然後,他看到了站在燈籠下的少女。
她穿著一件暗紅色的高領毛衣,紮著辮子,在這個滿是灰綠調大街上很顯眼,似乎注意到了他人注視的目光,她回望過來,看到他時明顯愣了一下。
她轉過身,眼裡似乎閃爍著偷笑,她揶揄,“賀老四,你看起來蔫蔫的。”
賀朝站在台階上看著她,隨後緩緩的走下台階,身上的陰影落在她身上。
“你怎麼來了?”他開口,聲音因為喝了酒而有些低啞。
少女輕笑:“今晚不是係裡的聯誼嗎?我要是不來,豈不是被某人嘲笑書呆子。”
她淺色的眼眸裡氤氳著燈籠的流光,小小的臉,細細的眉。
她說:“你怎麼出來了?”
“沒什麼意思。”賀朝說,“打算走了。”
薑穗:“怎麼就沒意思了?”
賀朝:“……這些人喝酒一點勁兒都沒有,和和平村的大爺差彆太大。”
薑穗噗嗤:“賀老四,你這就不對了,怎麼能拿和平村的大爺們和年輕學生比呢?”
賀朝靜靜地看著她,片刻勾起唇道:“你要進去嗎?”
薑穗因他黑眸中的星辰短暫的愣了一下。
旁的微光流淌進了他的眼眸裡,籠罩著她的身影。
薑穗微垂下眼眸,仍是帶著一如既往溫和調侃的語調:“不去了,既然賀老四說沒意思,那肯定是沒意思。”
賀朝也低低一笑,薑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薑穗說:“那走吧。”
賀朝微愣,“去哪?”
他看著她微微勾起唇:“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完她轉身就走,走了兩步看他愣在原地,輕聲道:“怎麼?喝多了走不動道了?”
賀朝大手抓了抓茂密的黑發,眼底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他嗤笑了一聲,帶著賀老四獨有的張揚,“帶路吧小薑同字,你老四哥猛著呢。”
賀朝跟在薑穗身後。
可以看得出來,薑穗非常熟悉這裡,她帶著他在小巷胡同裡穿梭,踩在青石板發出細微的聲響。
當初他帶她上山,如今換了個地方,到成了她帶他了。
賀朝看著她的背影,她同樣比在和平村是長開了不少,從少女多了幾分窈窕的成熟。
他們走到半道兒,就聽見空中漸漸傳來了不斷煙火的炮響,他聽見薑穗有些懊惱的聲音。
“哎呀,怎麼就八點了!賀朝我們快一點!”
就像是生怕沒趕到地方,又像是忘記了此刻應當保持的距離,少女回過頭來滿臉著急。
可能是心下一急,顧不上其他的,見他仍是走著,她著急得拉著他的手腕,往前跑去。
賀朝從善如流的跟著她跑,非常輕鬆,天邊的夜上煙花作響,不斷的照亮這小小的巷子,照亮著她拉著他的手。
他垂下的手指動了動。
薑穗沒有回頭,也就沒有看到身後男人沉默的,麵無表情的臉,在看著他們交握的手。
“就在那個角樓上!”
她轉過身,略帶興奮地看著他,指著四五米遠的巷子外的角樓。
她語氣仍是不急不緩,但可能是因為待在熟悉的地方,見到了家人心情變得很好延續到現在,此時語氣中難得的多了一絲得意。
“我小的時候會偷偷跑來這裡,無論是看星星還是看煙花,都是最佳觀賞位置。”
賀朝看著她在不斷煙花光芒照耀下的亮晶晶的眼神,細白的小臉也帶著活潑的笑意。
她將來,也會對其他人這麼笑?
賀朝頭有些暈眩,也許是跑動間門酒勁上來了,內心深處一股惡意又猙獰的破壞欲也漸漸湧了上來。
不甘心啊。
他黑眸一瞬不瞬看著她,隨後輕輕一笑。
賀朝舔了舔牙,在薑穗不明所以地眼神中反扣住了她的手。
此時的她已經半邊身子踏入巷子外的光明,卻被他拉住重新拖回了黑暗。
他將她按在身後巷壁上,另一隻大手扣住了她的臉,在她震驚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目光中,賀朝微微眯起眼,勾來了一個略顯瘋狂和挑釁的笑容。
下一秒,他咬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