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主腦例行心理檢測即將於72小時11分鐘21秒內到來,SHZ0001在這裡建議宿主儘快完成任務,換一個世界來進行心理檢測。”
係統沒有等他回答很快解釋,它的聲音沒有以往的活潑,帶著人工智能獨有的機械感的沉穩。
“根據心理模擬檢測結果顯示,宿主在本世界進行心理檢測會造成以下結果的可能性為99.987%:
一、宿主將會被主腦標記為重點監測對象,行為舉止將受到主腦定期評估。
二、NPC薑穗將作為精神汙染源頭進行格式銷毀。”
賀朝眉心一跳,“跟薑穗有什麼關係?”
係統的機械音像是沉穩的青年:
“根據模擬檢測結果分析,宿主心理不穩定因素來源於NPC薑穗,離開本世界,前往的下一個世界若無NPC薑穗,宿主心理波動與情緒波動能夠逃逸主腦例行檢測。”
賀朝呼吸一窒,黑眸濃霧彌漫,看起來有一瞬間的猙獰與冷酷。
係統:“就在12分鐘42秒之前,宿主的優秀值在您父親的平反文件下發後已達標,雖然還未曾公示,但是宿主已經可以選擇時間段離開了。”
“SHZ0001建議宿主儘快離開,以防意外發生。”
隨後,腦海裡的係統聲音又變回了原本孩童似的細嫩,褪去了機械感,帶著一種“看我說的沒錯吧”的得意。
“宿主,這你該相信我之前說讓你不要壓抑情感是真心了的吧,不然怎麼會導致心理出問題!”
賀朝閉了閉眼,沒有再理會它,而是看向等待著他回答的薑穗。
他黑眸中的裂縫再次合上,他垂下黑眸,聲音如同賀老四不高興時的壓抑一般,朝她略顯蒼白地笑了笑。
“我是喝醉了,回去吧,起風了。”
薑穗沒說話了,她看著他恢複了平靜的臉,看著看著,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薑穗又忽然覺得有些不甘心和憤怒,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揪著不放了,過去了對他們倆都好。
但是此時的他們不僅僅是賀老四和小薑醫生的對峙,也是賀朝和薑穗的對峙。
薑穗說:“賀朝,你確定要回去嗎?”
明明脫口而出的話有些衝動,但是薑穗的內心卻很冷靜。
她想到自己從飯局上跑出來時,在門口抽煙的薑哥哥攔住了她。
“薑穗,你要去哪?”
薑穗說:“回學校。”
薑哥哥似乎知道她的真實目的,並沒有像她薑媽媽一樣生氣和阻攔。
他靜靜地看著她,語氣也很平靜,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薑穗。”他歎了口氣,“你要記得你是誰,記得自己的身份。”
自己的身份。
薑穗知道他的意思。
但是她也透過這句話意識到,她是該回家的,不應該和賀朝有過界的接觸。
就這一次,薑穗心裡想,就讓自己問一次。
在賀朝轉頭過來之後,她就是小薑醫生。
賀朝因為薑穗突如其來的問題,準備轉身的動作一頓,他黑眸堅冰迸濺,眸中陰鷙與惡意翻滾。
但是他最終又回過頭去,看到了少女靜靜地站在那看著他,她神色同樣平靜,淺色的眼眸中帶著一絲不解與怒意。
她足夠溫柔和隱忍,不然不會此刻隻是站在原地壓抑著發火,若是換成上個世界的她,恐怕一頓打已經下來了。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孤獨與死寂已經消散了許多,回到燕京,回到家人身邊之後她更是相較以往活潑了不少。
賀朝閉了閉眼,拳頭緊握。
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必須離開了。
“回去吧小薑醫生。”他的聲音驀然變得很低,也很輕,但是薑穗聽清楚了,“……畢竟,我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聲音裡依舊是那樣的飛揚,卻有一絲壓抑。
“我們鄉下人,沒有玫瑰。”
薑穗端著洗澡盆,走在校園的小道上。
她仍然記得,賀朝轉身離開的背影,他從來的地方離開,隱沒入更深的黑暗。
而她站在光與影的界限,影子拉長。
她的心跳,也隨著想到這一幕漸漸化為平靜。
薑穗慢慢地走,半晌笑了一聲。
幸好,幸好她在最一開始,就守住了自己的內心。
現在隻是有點難過而已,隻是有……一點點。
正如賀朝所說,他們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有所保留,她也有最大的秘密在隱瞞著對方。
好在未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足夠她平複。
係統看著他們倆人背道而馳,它歎了口氣,沒想到結果還是如此。
它哭唧唧的抹了一些留下的電子數據淚,真為宿主感到心疼。
隨後它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誒?說起來不是所有功能都關閉了嗎?為什麼模擬心理檢測功能還在啊?
而且……怎麼就忽然自動開啟了?
係統驚恐:難道……是鬼?!
—
一個晚上薑穗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卻沒想爬上了上鋪,腦袋剛沾到枕頭,就昏沉沉的陷入了昏睡之中。
第二天醒來有些昏沉沉的,薑穗還感覺頭有些疼,鼻子也堵。
宿舍裡很安靜,她緩緩地坐了起來,才發現舍友都出門了。
鐵質的床鋪上下時會發出聲響,這個年代的宿舍條件也並沒有後來那麼好,水泥地麵,木質的桌椅,她們入住的也不是新宿舍,都顯得有些破舊。
薑穗腳剛踩到地上就感覺有些暈,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時間不知道有沒有在發燙。
等她出門洗臉,有隔壁宿舍的人看到了,嚇了一跳。
“薑穗,你的臉好紅。”她上前來摸了摸薑穗的額頭,更是一驚,“薑穗,你發燒了!”
薑穗才知道自己發燒了。
她在心裡自嘲的笑了笑,什麼啊,這點小事都能憋得發燒嗎?
同學說:“你沒事吧,我帶你去學校醫務室。”
她對女同學笑了笑道:“沒事,我一會兒自己去趟,我沒這麼金貴,估計是昨晚著涼了。”
同學還有些不放心,但是在她的堅持下,隻能說了句有什麼事可以來找她才離開。
等到薑穗自己從醫務室開藥回來,在路上碰到了同班同學,通過她們的討論才知道賀朝回和平村了。
“怎麼回事?”薑穗蹙著眉問道,她知道賀朝不可能無緣無故回去,就算是昨天發生了那件事,也不可能這樣落荒而逃,他難道將來不上學了嗎?
同學裡有的知道薑穗以前時和平村的知青,也知道薑穗和賀朝關係好。
“估計是情況比較緊急沒和你說吧,聽建築係的男生說,是賀朝的父親突然要不行了,他趕回去。”
薑穗大吃一驚,原本有些昏沉的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怎麼可能?!”賀朝的父親不是在後來賀朝設計出了第一座標誌性建築才過世的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
同學有些不明白薑穗的震驚,但是她猜測估計是他們以前有過來往,關係不錯才如此。
另外一個說:“我們也不知道,聽說就是突然不行的。”
她像是想到什麼,壓低了聲音,“誒,我聽說,聽說的啊……賀朝的父親不是黑五類嗎?好像是因為認為自己身份會讓兒子將來蒙羞找不到工作,就……”她做了個手勢,類似於自我了斷。
薑穗眼眸沉了下來,她並不認為這個是真相。
女同學剛說完話,然後看到薑穗轉身就走的舉動,有些驚訝:“誒,薑穗,你去哪啊?”
其他人見薑穗沒打招呼就走了,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其中就有人說,“估計是也打算回去,看薑穗和賀家關係好像挺好的。”
眾人又紛紛議論了一番,才轉移到了彆的話題。
薑穗幾乎是跑回的宿舍,她的頭仿佛更加暈眩,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燒得臉有些通紅,眼眸仿佛有團火焰。
她的心神被突如其來的改變而占據,無論是她此刻的想法還是直覺都在告訴她,她必須回去看看,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聽剛剛的同學說,賀朝是昨天晚上就回去的。
很顯然就是他們在分開之後,賀朝一回到學校就收到了通知,返回了和平村。
從燕京回和平村,如果按照一年前的路來走需要一個星期,但是今年火車新開了一條線,現在又是秋天,回和平村的路沒有冬天那麼難走。
兩天一夜,她應當趕得上賀朝。
薑穗稍微收拾了一下,在宿舍留了封信就匆匆離開了校園。
在這個沒有介紹信就寸步難行的時代,薑穗還花了點時間在火車站找了黑市,最終才坐上返回和平村的綠皮火車。
她在火車昏沉沉度過了兩天,好在第二天吃了藥就退燒了,隻不過身子還是有些虛弱。
薑穗這兩天,一路上都有著不好的預感,看著秋天陰蒙蒙的天,她總感覺會發生什麼大事。
在火車上,她腦子有些混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在感冒。
一會兒想到那個吻,一會兒又想到和平村,一會兒又想到上一個世界的避難所。
等到一路折騰回到和平村,薑穗才徹底明白這個不好的預感究竟是什麼。
真的應驗了。
薑穗被劉姐拉著,她語氣有些艱澀:“劉姐……您說什麼?”
劉姐神色有些不忍,還有些悲傷,她拍了拍薑穗的手,“穗兒啊,彆太難過,姐知道你和老四關係好,隻是這樣的事誰都沒想……”
劉姐忽然噤了聲,因為她看見麵前風塵仆仆仍然不掩秀麗容貌的薑穗,竟然漸漸露出了個讓人看起來有些奇怪的笑容。
“哈……哈哈哈……”穗兒的笑容越來越大,淺色的眼眸卻隱隱透露出了一絲瘋狂和諷刺的意味。
她嚇到劉姐了。
“穗兒、穗兒啊,你怎麼了?這是嚇傻了?”
穗兒看了過來,她勾著唇笑著,仍然劉姐所熟悉的溫柔的模樣,隻是那雙淺色的眼眸,卻看起來那樣的冰冷。
帶著讓人刺骨生寒的壓迫感。
她輕聲道:“劉姐,帶我去看看他吧。”她笑了笑,“人都走了,總得給我看看最後一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