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也注意到了。
“喜歡貓?”他說。
“很喜歡。”薑穗跟在他身後,踩著他的陰影,“那你呢?”
賀朝聲音淡淡的,但是沒有了最開始初到世界薑穗見到他時的毫無溫度。
賀朝說:“一直很想養一隻狗。”
薑穗好奇:“那怎麼沒見到你養。”
男人沉默了一下,隨後開口,“‘我’對狗毛過敏,可能隻能以後養了。”
明明對狗毛過敏,卻說隻能以後養,這句話非常矛盾。
薑穗怔了一下,隨後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對狗毛過敏的是大少爺,但是喜歡養狗的是他。
這是賀朝本人的喜好。
“那就以後養。”薑穗說,“貓貓也可以以後養。”
然後她聽見了男人低沉卻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
“一起養?”
薑穗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了眼一旁的貓貓。
薑穗說:“這我可不知道。”
男人低笑了起來。
賀朝說:“那之後我可以先養著。”
薑穗想了想,“不要泰迪。”
賀朝:“好。”
閒談中,薑穗和他一起來到了他所說的地點。
位於整座塔院子裡的角落,雜草叢生,很顯然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來了,四周非常安靜,隻能聽見隱約的鳥叫聲和蟲鳴。
男人翻過欄杆,隨後打開其中一扇窗。
薑穗緊跟其後,欄杆比高牆好翻多了,並沒有借助賀朝的力量她已經自己翻過來了。
賀朝看了她一眼,隨後朝她道:“旁邊有門,我先進去,你等一下。”
薑穗點了點頭,看著他翻身入內。
從窗戶往裡看,整座塔也很昏暗,一樓有不少書架,還有落了灰的架子花瓶,抬頭看上去,隻能看到仿佛無儘的回廊。
“嘎吱——”的聲音響起,蕩起了回音。
門開了。
薑穗將窗戶關上,從側門入內。
為了避免在布滿灰塵的地下落下腳印,賀朝還帶著她走的是邊緣的小路。
上樓的時候,木質的樓梯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
他們的談話聲儘管很小,卻也在塔內回蕩。
薑穗莫名感覺有些涼嗖嗖的陰森,將男人的外套抓緊了一些。
“你剛剛看到了什麼?”賀朝問,“怎麼很意外的樣子?”
薑穗踩在他的腳步上,跟著他往上走。
薑穗說:“我看到了你賀曼華和賀霖。”
走在上麵的男人腳步一頓,很快調整了回來,但是薑穗還是注意到了。
薑穗問:“他們也是父親叫來的嗎?”
男人語調微沉,“應當不是,父親來寺裡的行程雖然是公開的,但是他定好了幾個人就是幾個人,不會讓多餘的人再進來。”
他沉吟片刻,“二房和三房……”
薑穗聽到了。
她想了想,問道,“你是覺得他們兩個人的出現,跟二房和三房有關,但是他們打算做什麼呢?”
賀朝說:“我是懷疑……”他似乎在沉思,頓了頓才開口,“二房和三房聯合了。”
薑穗愣了一下,但仔細想想好像也對。
薑穗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之前在生的那場病,跟他們有關係嗎?”
越往上樓梯就越狹窄,賀朝讓薑穗注意小心,隨後他低聲道,“我確實懷疑過。”
男人稍稍偏過頭,看了她一眼,聲音平淡地讚歎道:“很敏銳。”
薑穗接受了他的誇讚:“謝謝。”
她問賀朝,“現在有信號了,你打算怎麼做?”
賀朝說:“先看看外麵的情況,我會有辦法向父親解釋。”
他們已經到達了塔內的最高處,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銅製、金製佛像,有的被專門擺好,有的則是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被堆放在角落。
薑穗掃了一眼,覺得這個場景並不那麼美好,其中擺在角落陰影處的佛像吸引了她的視線。
薑穗走過去,空氣中的灰塵在陽光下漂浮,而那尊佛像卻隱藏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隱蔽角落裡。
她走近看後發現,這一尊佛像和賀宅裡一進門就看到的那尊一模一樣,隻不過這一尊顯得更臟和破舊一些。
“薑、賀瑤,你看什麼?”
薑穗轉過身,快步走到賀朝身旁。
“我剛剛看的那尊佛像,和父親家裡的好像,但是這裡的被隨意丟棄在頂層。”
賀朝此時正把窗戶打開一個縫向外看,涼爽的風一下子就吹了進來,掃清了不少空氣中的灰塵味。
聞言男人似乎是嗤笑了一下,“但是父親並不知曉。”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忍不住了,男人回過頭來看她,語氣有些幽幽的。
“和你一起喊父親,這會讓我分外有罪惡感。”
什麼鬼?
薑穗想踹他,但是她忍住了,她說:“閉嘴,請你趕緊看看外麵的情況。”
賀朝瞥了她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麼,聽話地重新看向窗外。
薑穗也湊過去,男人稍稍往後了一些,給她留出了一些位置。
高塔很高,因此她能把整個寺廟看完。
“咦?”薑穗看著大雄寶殿門口,“大雄寶殿怎麼了?這些僧人亂糟糟的。”
半天沒等到賀朝的回答,薑穗稍稍仰頭,看到了一旁的男人神情嚴肅,眉頭微微皺起。
“賀朝?”薑穗有喊了他一聲。
男人似乎才注意到她的聲音,他抬起手,給薑穗指了個方向。
“你看那邊。”
順著他指的方向,薑穗看了過去,隨後眼眸微微睜大。
“那是……”
“祭壇。”賀朝的聲音在她斜後方響起,他語調微沉,“位置很奇怪。”
薑穗一一看完所有祭壇的位置,心也漸漸下沉。
薑穗說:“祭壇的位置,和3.24凶殺案受害者被殺害的位置是一樣的。”
賀朝氣息淩厲起來,他黑眸烏雲滾滾,風雨欲來。
“你確定?”賀朝問。
“我確定。”薑穗非常肯定祭壇的位置和受害者受害位置一模一樣,她在醫院無聊的時候就曾經翻資料看過。
她記得非常清楚了。
“那今天下午可真是熱鬨了。”男人語氣似乎帶上了一絲嘲諷,“和凶殺案有關,現在人人都在找我們。”
薑穗還沒來得及問賀朝除了僧人還有誰找他,就聽見他漫不經心說道:
“果然是賀曼華和賀霖,下麵應當是出事了,他們兩個被發現了。”
薑穗也看了過去,另一邊,剛剛低調的那兩個人正和僧人說這什麼,從僧人的肢體語言來看,他有些激動。
賀朝說:“賀曼華和賀霖應該是來找我的,本來今天下午,我不應當陪父親前來這裡。”
薑穗看向他,“是因為我?”
賀朝也看了過來,他微微勾起了唇角,“是因為你。”
薑穗又將視線放回了高塔外,她說:“那你要感謝我,提前發現了弟弟妹妹有問題。”
其實薑穗知道自己是在胡說八道,想來大少爺也早就知道了他那兩個不省心的弟弟妹妹有問題。
但是她聽見賀朝用著一本正經禮貌語氣說道:“是,謝謝你,都是瑤小姐的功勞。”
薑穗莫名因為他的語氣有些羞惱了,她轉移了話題。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賀朝沒有繼續調侃她,而是道:“看看發生了什麼,僧人發現了他們兩個態度有些奇怪。”
薑穗也知道現在應當先看看情況,於是她也安靜地觀察四周。
然後她眸光再一次在大雄寶殿門口凝住,“賀朝,你看。”
“怎麼……”賀朝很快順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隨後話的尾音也落在風中沉默。
隻見大雄寶殿門口,衝出了好幾個看起來驚慌失措的人。
他們肢體語言都在訴說著驚恐,有的拉著僧人的衣領怒吼著什麼,有的則是讓一旁的保鏢圍過來保護他,有的則是已經衝向自己的車,似乎是想立刻離開這裡。
這些人,都是薑穗今天下午在活動現場看到的一些富豪政要。
而在所有人中,薑穗都沒有看到賀金波。
看了許久,都沒有。
薑穗看向賀朝:“賀朝,你說是不是出事了?比如中邪了什麼的。”
賀朝黑眸晦暗不明,神色沉沉,聽到了她的話轉過頭來。
“什麼意思?”賀朝問。
薑穗把剛剛在淨室的時候,慧海大師身上發生的事告訴了賀朝。
男人則是眉頭更加皺了一些,他長眉下壓,“怪不得,慧海大師應該是念了什麼不該念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薑穗不太懂了,男人簡潔地解釋了一下,“你還記得嗎?信其有,不信其無。”
男人說:“他很虔誠,應當是想要招出什麼來對付你,但是你有辟邪的東西,而且也不信,所以對你沒有用。”
辟邪的東西……她有嗎?
是項鏈?
薑穗:“那和下麵的騷動會有關係嗎?”
賀朝黑眸有些淩厲,他低聲道:“這些人的虔誠應當不會比父親少。”
薑穗扶著窗沿,又看了眼外麵的騷動,“那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麼嗎?父、賀金波沒有出來,他很有可能是出了什麼事了。”比如像慧海大師那樣。
薑穗看向賀朝:“你要去幫忙,趁亂展現自己的清白嗎?”
賀朝因為聽到了薑穗說賀金波的名字微微挑了挑眉,薑穗注意到了他目光裡的戲謔,她頓了頓說道:“凶殺案跟賀金波有關係,我喊不出父親。”
男人輕笑了一聲,他拿出手機撥打電話,薑穗看到了屏幕的號碼。
薑穗:“你報警……?”
賀朝微微勾起唇,他說:“讓這裡更亂一些。”
“水更渾一點,才更好辦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