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善逸覺得自己的說法完全沒什麼可奇怪的, 畢竟他說的全是實話,姐姐曾經評價過他不擅長說謊,最多可以偷偷隱瞞點兒什麼東西, 不過那點東西瞞瞞彆人還行, 肯定是瞞不過她的。
雖然這種話令他很受打擊, 不過我妻善逸也並沒有因此感到太挫敗——畢竟是姐姐。
隻不過現在聽見他這麼說,太宰治的反應倒有點奇怪, 雖然表情仍舊毫無變化,還是那副笑得胸有成竹的模樣,不過嘴角似乎微不可查抽搐了一下, 耳朵裡能聽見的心音也隱隱帶了點遲鈍的無語。
太宰治不怎麼走心地“嗯嗯”敷衍兩聲, 隨後看不出心思的目光往他這裡瞥了一下,語氣也仍舊輕柔平緩,仿佛隨口一提般問道:
“說起來,善逸君, 黑蜥蜴有人說你在打聽芥川的消息……是真的嗎?”
太宰治的表情還是沒變, 但空氣似乎微不可查凝固了一瞬。
這小鬼昨晚的沉睡狀態試圖將芥川一條龍送走,今天又在白日裡清醒著怯懦地去打聽消息……這實在是很難不令人聯想到, 這小鬼無論醒著還是睡著, 都盯上了他那倒黴學生的那條小命。
“唉?這麼快連太宰都知道了?”
我妻善逸頓了一下,隨後頗為不自在地揪了揪袖角,但絲毫沒有什麼被抓包的難堪, 好像一切都像是可以被順理成章接受的常識一樣,有些扭捏地對了對手指:
“就是, 那個吧,因為他實在是太可怕了,還想要殺掉我, 嗚哇超恐怖!雖然很難為情,但是我真的很害怕來著,需要一點兒安全感才行……”
說到這,這金發小鬼似乎注意到了什麼,好奇地一抬頭,明黃色的雙眸直勾勾盯住了太宰治的眼睛,歪著腦袋詢問道:
“原來他叫做‘芥川’啊……太宰認識他嗎?”
“……”
前一句話的潛台詞太宰治輕而易舉就讀了出來——這小鬼覺得芥川太可怕,所以理所當然想殺了他,並且他並不覺得這有哪裡奇怪,在這小鬼的認知裡,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即便被當麵提起,也沒什麼值得隱瞞的。
這小鬼是很認真地在考慮殺了芥川。
——而且甚至還試圖從他這裡獲得消息……幸虧芥川所在的醫療部不在目前這棟樓,而且這小鬼今天才想起來找人(雖然昨天晚上的沉睡狀態已經搶跑行動過),不然以這家夥離譜的聽力,恐怕早就已經一螺絲刀送他的學生往生了。
明黃色的雙眸仍舊在盯著他,看太宰治一時沒有回話,我妻善逸的麵上又流露出疑惑,眼睛仍舊一眨不眨睜著,白森森的眼白包裹著黃澄澄的瞳仁,直勾勾盯住了太宰治半斂的鳶瞳,以隱約帶了點抱怨的語氣重新問了一遍。
“乾嘛不和我講話,好過分啊……太宰,你認識他嗎?”
明明睜著眼睛,神態都處於“清醒”狀態,但太宰治總有種冥冥中的預感,這小鬼現在這種情況,似乎隱約和他睡著時候的威脅性有的一拚。
“……”
不清楚是不是最近橫濱到了梅雨季的原因,連綿不斷的雨水使得這座港口城市頻繁降溫,空氣濕度又高,溫度又低,即便是坐在港口黑手黨大樓的辦公室裡,門窗緊閉,也有種從隱蔽角落吹來一股涼風的錯覺。
太宰治用一隻手托住下巴,表情緩緩歸為冷漠,反不出一絲光線的鳶眸冷靜地回望,半晌,他淡淡開口:
“芥川是我的學生。”
“……”
辦公室裡憑空而起的涼意戛然而止。
一動不動的金瞳終於開始眨動,我妻善逸的目光落點逐漸向上,似乎眼神開始放空,很是認真地思索了一番“學生”對於太宰治究竟處於哪一級的重要性,隨後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嘀咕了一聲:“知道啦。”
室內氣溫終於升高到不會讓人覺得後背發涼的程度,這小鬼的狀態也從那種隱隱不太對勁的情況變回正常的模樣,哼哼兩聲又開始不忿地大吵大鬨起來。
“嗚哇!原來那個超級可怕的家夥是你的學生!那可是你的學生哎太宰!你的學生乾嘛想要殺我啊?!真的很可怕的!我昨天可是嚇到腦子都不會轉動了!差一點就會把我嚇到暈過去了!!!”
“也沒有辦法嘛~芥川的性格也很難搞,他會敵視善逸君我也很困擾啊,困擾到我連入水的次數都減少了。”
太宰治裝模作樣歎了口氣:“分明我已經這麼努力了,結果還是出了意外,差一點就釀成大禍了呢。”
“就是就是!”
我妻善逸很自然把太宰治口中的“釀成大禍”理解為了他學生要殺自己,而不是更接近事實的他睡著時候差點讓人連著dna一起消失,氣哼哼地環著胸,不滿地點點頭:
“那家夥可是差一點就把我給殺掉了!超恐怖的!結果還是你的學生……啊好過分!你應該叫你的學生給我土下座道歉才對啊!我真的很害怕的!!!”
“嗯……這個的話……”
太宰治難得陷入了沉思。
按照常理來講,芥川的確是去襲擊了這小鬼,被壓著道歉也很正常,他也不是做不到,不過根據身為老師對自己學生的理解,芥川就算被他強行壓來道歉,也絕對不是誠心的,反而會受刺激,這孩子頭很鐵,自尊心受刺激以後多半還會找機會再去襲擊善逸……
如果襲擊彆人倒無所謂,太宰治關係較近的幾個都無需擔心,芥川接觸不到安吾,打不過織田作,織田作也不會殺芥川,但是善逸這小鬼吧……聽到芥川是他的學生才算是放過了芥川一次,可要是多來幾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