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然倉庫在內城中心,送貨的車卻不會從中心的道路過去,而是走的內城最邊緣的潭下區,車在小路上開過時,都能聽到遠處巨大瀑布群的衝擊聲。
一路開進倉庫,再開進運輸倉,一路下到倉庫最底一層,李風已經在等著了。
看到邱時下車,他轉身往裡走,問了一句:“缺什麼?”
“槍。”邱時說。
李風回頭看了他一眼:“收屍人不允許配槍。”
“憑什麼。”邱時說。
“外城除了軍隊,連公司的人都沒有槍,就這規定。”李風說。
邱時沒說話。
李風站定,轉過身:“你手頭那幾把能用就用著,我裝不知道你就知點兒好歹不要得寸進尺。”
邱時笑了笑,靠到旁邊的貨架上沒說話。
“缺什麼?”李風再次問。
“子彈。”邱時說。
李風差點兒沒控製住自己的表情,眉毛因為怒火蹦了好幾下:“都說收屍人應該收編了,我看這話沒錯。”
“所以肖隊長的工作就是這個吧?”邱時問,“說要檢查,一整天也沒出過掩體,就盯著我的人琢磨了。”
“我要的東西呢?”李風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沒帶。”邱時說。
李風的臉色整個陰了下去,本來還算溫和的眼神裡猛地起了刺:“邱時,你要弄清楚你為什麼可以站在這裡跟我……”
“看看這個。”邱時拿出了一個存儲器,扔到了旁邊的貨箱上。
李風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過了存儲器,放進了隨身讀取設備裡。
投影在貨箱上的視頻畫麵很不清晰,但邱時給他的這一段是老頭兒從視頻裡放大截取的,雖然模糊,但李風的反應證明了他還是能一眼就看出那是什麼。
“是個潛衛吧?”邱時問。
“哪兒來的?”李風問。
“後麵那段視頻裡截的。”邱時說。
李風又看了看下段視頻。
“大家好我是李大頭,我沒事……”
李大頭的臉在視頻裡出現的瞬間,邱時看到李風猛地一怔,接著眉頭就擰了起來。
“認識啊?”邱時笑了笑。
“這個李……大頭,”李風關掉了視頻,把存儲器收了起來,“他手裡……”
“他手裡的我已經清過了,”邱時說,“現在隻有兩份,咱倆一人一份。”
“要槍是嗎?”李風問。
“本來隻是想要槍,”邱時一邊說一邊從兜裡掏出了一張紙,“但我突然發現這個李大頭應該有點兒來頭,你用這能乾的事應該不少,所以……”
他把紙遞了過去:“現在我改主意了,我還要這些。”
“改主意?”李風瞪著他,“這難道不是你早就寫好的?”
“那倒是,”邱時說,“但沒想過真有機會用上。”
李風拿過紙看了看:“手機?什麼手機?”
“就那種,古老的,”邱時比劃了一下,“一個方塊兒的那種。”
“你要那個乾嘛?”李風說,“那東西拿著什麼也乾不了。”
“玩。”邱時說,“還能拍照拍視頻呢。”
“這也算收屍裝備?”李風說。
“我給你的東西隻能換收屍裝備?”邱時問,“我有沒有當麵罵過你心黑?”
“有。”李風把紙條放進兜裡,“東西有點兒多,晚上我會讓人送出去,你叫人在隧道口接貨。”
“嗯。”邱時點點頭,起身準備走人。
“邱時。”李風叫住了他。
邱時停下。
“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李風扔了一包煙給他,“強大。”
“哦。”邱時應了一聲。
會議室裡的播放設備非常清晰,那個一閃而過的潛衛,和“大家好我是李大頭”在屏幕上反複出現。
屋裡三個人沉默地看著畫麵。
在李大頭第二十七次“大家好”的時候,城防署的張署長一臉陰沉地關掉了視頻,結束了仿佛洗腦一般的循環。
“這要是思海把視頻直接發了出去,”李風皺著眉,一臉擔憂,“麻煩可就……”
“視頻源頭掐掉了嗎?”張署長有些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哪個源頭?”李風很平靜。
“廢話!”張署長壓著聲音,“難道掐了張思海嗎!”
“邱時不用掐,他不會說出去,”李風看了一眼一直坐在會議室一角一言不發的人,“他還會有大用處。”
這人是曆史陳列館的吳館長。
陳列館保存著跟雲城曆史有關的各種物件和文獻,供大家參觀學習。
當然,這是表麵功能,如果隻是這些,吳館長不會坐在這裡。
“老吳,有什麼想法?”張署長轉頭也看向他。
“我還是一開始的意見,”吳館長開口,“事情不是那個級彆的潛衛能解決的,再拖隻會有更多的意外發生,這次是李風攔住了,否則你這個署長未必保得住。”
“林地那邊問題很嚴重,”李風說,“現在是用修複‘叢林’損毀的名義拉人去堵,等外城那些人發現進來的人都沒有回去,就不好辦了。”
張署長看了李風一眼,沒有說話。
“換人吧。”吳館長說。
“邢必嗎?”李風追了一句。
這個名字說出口的時候,張署長和吳館長同時看了他一眼,雖然三個人心裡都知道要說的是邢必,但真說出來的時候,連李風自己都有些猶豫。
“不能保證他百分百可控,將軍不會批準。”張署長說。
“他必須百分百可控。”李風說。
吳館長低頭沉默了很長時間,像是在思考,最後才抬起頭:“至少還需要24小時。”
“我們能參觀一下嗎?”張署長看了李風一眼,“我需要確定。”
李風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也跟了一句:“附議。”
“我要請示一下。”吳館長說。
也許是這一次事態緊急,三小時之後公司和將軍批準了他們的請求。
這是李風進入保障署以來第二次來到這裡,上次來的時候還是以保障署署長助理的身份。
曆史陳列館,重裝武器存放處。
傳送艙一直向下,不斷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還微微有些晃動。
如非必要他也並不願意來,這地方給他的感覺非常不舒服,窒息壓抑,待上幾個小時就能讓人分不清晨昏。
李風靠著艙壁:“吳館長,傳送艙維修是可以跟保障署申請的,兩小時就能批。”
“嗯?”吳館長看他。
“這玩意兒修修吧,”李風說,“一家夥摔死三個要員不值當啊。”
“涉及安防問題,”吳館長說,“不能隨便修。”
安防問題。
估計一路下沉的過程裡,艙壁外麵還有彆的保密空間。
“我寫個遺言。”李風從兜裡掏了張紙出來,打開發現是之前邱時給他的那張清單,嘖了一聲又放回了兜裡。
“到了,一會返程之前再寫吧。”吳館長說。
走出傳送艙,就是一條隧道,跟雲城裡隨處可見的通行隧道不同,這條隧道雖然沒有進行過平整,但用特殊的材料加固過,整個空間泛著金屬的光澤,加上三道需要現場授權才能打開的厚重的防護門,這裡頭關著的無論是什麼,都仿佛被鎖在了地獄裡。
防護門裡麵倒是寬敞的,一派實驗室風格,側方的一條走廊裡有兩排房間,裡麵“住”著的就是那些可控潛衛,也就是張思海視頻裡拍到的。
“大家好,我是李大頭……”
李風趕緊搖了搖頭。
實驗室正中那個像展台一樣的玻璃罩子裡,就是在24小時內必須百分百可控的潛衛。
沒有物理上的束縛,那人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端正中帶著鬆弛,低著頭像是睡著了。
“他看不到我們,玻璃是單麵的,”吳館長走到控製台前,敲了敲話筒,跟裡麵的人打了個招呼,“邢必。”
邢必沒有反應。
等了一會兒,吳館長湊近話筒準備再次說話時,邢必突然動了動,慢慢抬起了頭。
雖說玻璃是單麵的,但他抬頭時,視線卻依舊準確地看向了三人的方向。
這樣的“對視”讓李風瞬間感覺到了不適,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他往旁邊移了移,站到了張署長身後。
“晚上好啊,各位。”邢必開口。
略帶沙啞的聲音裡沒有絲毫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