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從辦公室裡間走出來的時候還穿著睡衣, 外頭隨便套了個外套,秘書正準備回家,看他這樣子愣住了:“您去哪兒?出什麼事了?”
“讓司機把車開到三號口, ”李風從櫃子裡拿了槍, “倉庫那邊沒事的運輸車調兩輛去外城隧道。”
“好的,”秘書看了一眼他拿著的槍, “這是……”
“拿著玩。”李風說著走出了辦公室。
保障署這會兒已經沒什麼人了, 署長穿著睡衣拿著槍這種場景看到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雖然雲城現在碰到的危機一直是嚴格保密的, 但秘密都是保不住的也是定律,內城現在人心多少有些惶惶。
他的車已經停在了三號口,司機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但沒多問。
“你回家,”李風上了車, “不用跟著。”
他要去隧道口堵人, 帶著個司機在旁邊不方便。
敏感時期, 他頂著的壓力實在不是一般大,但第一時間他還是選擇了相信趙旅, 也隻能相信趙旅,這種時候容不得一點意外。
吳館長電話打了過來, 李風戴上了耳機。
“你是不是有什麼病?”吳館長問。
“你那裡的樣本裡, 最長時間發作的感染者是多久?”李風問。
“沒有超過五天的, ”吳館長說,“張署長和應急部劉部長已經在會議室, 我現在馬上到,你想好要怎麼說了嗎?”
“我已經跟張署長說過了。”李風看到了保障署的兩輛運輸車,他把手伸出車窗, 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在自己車後頭。
“你在哪兒?”吳館長問。
“馬上到外城隧道。”李風說。
“什麼意思?”吳館長愣了,“去那兒乾什麼?”
“堵車,堵人。”李風說。
“實在要堵,你讓下麵的人去堵不就行了!”吳館長說,“有必要親自去嗎!”
“我要不在現場,”李風說,“城防署的車就敢直接撞進來。”
吳館長那邊突然切了投影過來。
“你是不是有病?”張齊峰的鼻子都快從投影裡頂出來了,“是不是?”
“不知道,我抽空去檢查一下。”李風說。
車開進了隧道,他在隧道中段停了車,三輛車堵在了隧道裡,那邊城防署的車也剛開到隧道。
“五分鐘之內,保障署的車不從隧道裡退出去,我就向徐上校彙報!”張齊峰指著他。
“難民進不了城而已,”李風笑了笑,“這種小事居然要彙報給徐上校嗎?”
“這些人本來不就是給保障署送過去急用的嗎?”劉部長的臉出現,看著李風,“李署長就因為那個……直覺?”
“嗯。”李風點頭。
“你還嗯!”張齊峰都快氣笑了,“李風,你現在是真親民親得腦子都不好用了,一個收屍人一句話,沒有任何證據,就一句直覺,你就能興師動眾,乾擾內城生產生活的正常運轉!”
“張署長,先不要急,”劉部長說,“這個事還是讓李署長再說清楚些。”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換個人跟我說這些,我不會信,”李風說,“但外城和外城之外九成的感染者,都是收屍人清理掉的,邱時和趙旅一直在城外生活,他們見過的感染者比我們多得多,經驗也多得多,直覺……也可靠得多。”
劉部長皺著眉沒有說話。
之前在林地修牆耗費了大量的難民,現在各種生產的人手都不夠,包括一些老舊水電設施的維護也是靠的人力,內城需要大批勞動力,而滯留在城外不讓進的難民因為食物短缺每天都有損耗,現在通過了檢查的難民也不讓進城,隻用一句“直覺”,的確是很難讓人理解。
“你有沒有想過,這有可能是這幫收屍人為了邱時搞的陰謀?”張齊峰問。
“那麻煩張署長給我詳解一下,不讓難民進城,對邱時和收屍人有什麼好處。”李風點了根煙。
“要是能馬上看穿還叫陰謀嗎!”張齊峰吼了一聲。
“張署長,你要對我們這麼多顆專搞陰謀坑人的腦子有自信,”李風說,“沒看穿就是沒有。”
張齊峰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李署長,”劉部長再次出現在畫麵裡,“說一下你的解決方案。”
“隔離這一批人,送陳列館作為樣本,”李風說,“之前送進城的幾批我會馬上讓人查清去處,進行監控,還沒有進城的那些讓趙旅去看看,看能不能先篩一遍,能用的送進來,不能用的處理掉。”
“什麼?”張齊峰的聲音在一邊響起,“李署長的意思是讓收屍人指導了保障署的工作方向還不算,還要去指導城防署的檢查工作?你自己聽聽離不離譜?”
“劉部長,”李風沒接張齊峰的話,抽了口煙,把煙掐滅之後看著畫麵,“如果趙旅沒有出錯,如果城裡真的混進了這樣的不定時炸彈,會是個大麻煩,到時就不是一句誰指導誰的問題了,而是要不要再搞一次大清理,我們坐在這個位置上,首先要考慮的還是城裡這些居民的安全。”
張齊峰的臉進入畫麵,眼神裡仿佛寫著“你他媽居然說得出這種話”。
“有可能是真菌變異嗎?”劉部長轉頭問吳館長。
“我們目前能檢測到的所有真菌都是同一種,”吳館長說,“它們目前的狀態是最適合環境的,從出現的時候就沒有變化過,但具體人類能不能攜帶真菌這麼長時間不發作……還需要用這批樣本來驗證一下。”
劉部長走開了。
畫麵裡隻還剩了吳館長和張齊峰,李風看著他倆沒說話,吳館長手指在腿上敲著,張齊峰也沒出聲。
李風靠在椅背上輕輕歎了口氣,劉部長是去請示龍先生了。
他本來不想驚動龍先生,這件事不小,但如果沒有張齊峰,完全可以先斬後奏。
他現在有些後悔之前沒拿張思海的事兒多做點兒文章,本來覺得能有個把柄就行,畢竟張齊峰在這個位子總歸是比換個腦子好用的強……
幾分鐘之後,劉部長回到了畫麵裡:“李署長。”
“嗯。”李風應了一聲。
“你有二十四小時,”劉部長說,“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後沒有找到確實的證據,難民繼續進城,你會被暫時調離崗位……”
“如果找到了證據呢?”李風問。
“待定,具體的龍先生到時再做決定。”劉部長說。
李風眯縫了一下眼睛:“成交。”
“李署長,”劉部長說,“這不是交易。”
“習慣了,”李風說,“遵命。”
隧道對麵城防署的人大概是接到了張齊峰的命令,有人下了車,準備把難民交接給保障署。
李風接通了後麵兩輛運輸車:“不要下車,後門打開,讓城防署把人帶上車,不要接觸難民。”
“明白。”後麵的司機回答。
城防署的人帶著難民從車旁邊經過的時候,李風靠在車窗上,一個一個難民看了一遍,都是按保障署要求挑的,20-40歲,身體健康起碼能扛半年才會累死的男性。
說實話,李風看不出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人都上了車之後,保障署的車退出了隧道,李風帶著他們直奔陳列館。
路上李風又接通了肖磊那邊。
“李署長。”肖磊聽聲音是還沒睡。
“一會兒我去掩體,”李風說,“讓趙旅收拾好等我。”
“你不休息嗎?”肖磊問。
“……是我不想休息嗎?”李風問。
“不是。”肖磊回答。
李風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來:“你也收拾好,一塊兒去。”
“好的!”肖磊響亮地回答。
李風迅速結束了通話,感覺瞌睡都被他喊沒了。
邱時感覺自己應該是沒睡夠的,平時在城外,隻要沒什麼特彆的事兒,他隨時都可以睡覺,現在這幾天卻連踏實合眼的時間都不多。
本來想在車上再睡會兒,但車沒往前開多長時間,四周的景色就開始變了,讓邱時有些睡不著。
車窗外不再是開闊的荒原,開始有稀疏的一些樹,接著樹越來越密,地麵上也能看到小片的黑色真菌團。
前方是仿佛山峰一樣的大片叢林,車看樣子是要開進去。
眼前的叢林跟雲城那邊不一樣,沒有岩石,都是平地,樹要高很多,看上去也要粗壯得多,通向密林的那條路隻往裡延伸了一小段就看不清了,就像是被林子吞掉了。
“東林鎮是建在叢林裡的嗎?”邱時問。
“是的,最早是個木材基地,戰爭前就已經廢棄很久了,”高山點點頭,“東邊的林地,所以才叫的東林鎮。”
“那有西林鎮麼。”邱時隨口問了一句,這種林地實在太適合伏擊了。
“有。”高山說,“不過清理感染者的時候,整個鎮子都沒有了,現在也沒法居住,有些遊民會在那裡吧。”
邱時沒再說話,接近叢林的時候他才開口:“停車。”
“什麼事?”高山有些吃驚地問。
“尿尿,”邱時說,“緊張,憋不住了。”
高山往最後一排的老趙那邊看了一眼,老趙在後頭說了一句:“停一下吧,就在車頭或者車尾,不要離開車子四周。”
三輛車同時停下,邱時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並不想尿尿,但實在要擠也能擠點兒出來,他要給李風留話,這地方再往前恐怕就沒什麼機會讓他聯係李風了。
邱時拉了拉圍巾,遮住半張臉,他並沒有選擇車頭或者車尾,他選擇的是車的側麵,而且是他搭檔這半邊的車門。
其實在車尾背對著後麵的車是最容易隱藏動作的,但這地方他能感覺到危險,碰上什麼事他信不過那些車裡的人,能在第一時間保他安全的隻有邢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