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還是睡?”邱時問。
“你先睡,”邢必說,“眼睛紅了。”
張思海被人帶進主管辦公室的時候,一臉的汙泥都沒擦,看上去很疲憊。
而且不用聞,光看都能看得出身上很臭。
李風歎了口氣:“張署長真是狠得下心啊。”
張思海聽到他的聲音時猛地抬起了頭:“風哥?”
“彆過來啊。”李風指了指他,“就站那兒。”
“你……”張思海臉上的表情在這幾秒鐘裡各種變化,從驚喜到控製再到重新犟滿一臉,看得出相當掙紮,最後他咬著牙,“我沒做錯什麼事,我惹的也不是麻……”
“閉嘴少說兩句,我困得要死,”李風打斷他,示意主管出去,“我不是代表你爸來的,我一會兒從這兒離開也不會帶走你,出了這個門我就不知道你在哪兒。”
“找我什麼事。”張思海瞪著他。
“你換幾個地方了?”李風問。
“個,”張思海說,“養殖場,電力井,排汙。”
“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李風實在受不了他那一臉汙泥,拿過主管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扔到了張思海頭上,“擦一下。”
“有什麼不對勁的?”張思海擦著臉。
“彆跟我扯你那套罪惡城市,”李風說,“除了萬惡的雲城統治者們迫害難民之外的不對勁。”
張思海拿著衣服看著他,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有些猶豫地開口:“我不知道這個算不算。”
“說。”李風說。
“本來我隻覺得有點兒奇怪,”張思海說,“但是後來我一細想,發現不止這一次……”
“挑重點!”李風說,“就你這個表達你那些視頻居然也有人看。”
“今天在鏟汙泥的時候,我發現有個人很奇怪,”張思海看著他,“他們的動作完全一樣,一模一樣,就跟……木偶一樣,就是穿在一個架子上的那種,城慶日表演的時候會有,另外你跟我說話客氣些,我又不是你的下屬,你現在有求於我!”
李風沒說話,張思海提供的這個消息的確讓他震驚。
而且後背發涼。
“還有呢,彆的。”他問。
“養殖場也碰到過,一個人往車上裝料,”張思海說,“另一個人也拿了料,但是離車還有一米多就放了,我當時覺得是他累了,但是看到那個人以後,我就覺得,好像這兩個人的動作也是一樣的。”
李風沉默了一會兒,往辦公室門口走過去:“你不要再回去乾活了,我會讓人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張思海嚴正聲明。
“找幾個人,”李風對站在門外的主管說,“把他送回家,反抗就捆起來,打暈也行。”
“這些情況屬實嗎?”徐上校明顯很震驚。
“我已經讓主管控製人數,工作場所現在許進不許出,”李風說,“但因為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目的和攻擊性,就還沒有采取行動。”
“目的?”劉部長看著他,“正常來說,感染者是沒有意識的吧?”
“是沒有意識,”李風說,“不過邱時跟我提過,感染者更像是提線木偶,遊蕩,集結,攻擊,並不一定,看上去更像是被操控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是有人在控製這些感染者,跟共生體的形式一樣?”張齊峰這會兒很平和,不知道是因為睡飽覺了,還是因為李風把張思海給送回家了。
“現在需要城防署和軍隊的協助,”李風看著張齊峰,“封鎖區域,如果是被操控,那我們一旦有任何行動,對方都會發現,如果是想要做點什麼,可能就會提前行動,難民在內城的活動區域有限,但也不排除……”
“城防署會調人在內城各個重要地點布防,儘快查清他們的目的和行動方式,”張齊峰看向徐上校,“另外也需要軍隊派一些人手,確保外圍的安全。”
“這些場所的難民有沒有被感染?”劉部長問,又轉向吳館長,“存在都感染的風險嗎?”
這個問題讓張齊峰一下緊張起來了,看了李風一眼。
如果存在這樣的風險,張思海都跟這些人混了那麼些天了,很有可能也被感染,那無論後麵采取什麼樣的措施,他都得一塊兒。
“應該問題不大,”李風說,“城外難民聚集時間不短了,並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感染,趙旅去看的時候,根據他的經驗判斷出來的大概有十二個。”
“送到陳列館的樣本我的人正在檢驗,”吳館長說,“目前看來隻要沒有大麵積破潰噴濺,傳染途徑還是跟之前的感染傳播方式相同。”
“如果需要采取清理措施,難民怎麼轉移,轉移到哪裡?”徐上校問。
“不能轉移,”李風說,“無論是把這些感染者單獨帶走還是把正常難民帶走,都會驚動對方。”
會議桌邊的人都沉默了。
“李署長有什麼想法嗎?”劉部長突然問。
李風看了他一眼:“需要處理的話,就一塊兒處理掉吧。”
“生化體打呼嚕嗎?”邱時枕著胳膊,歎了口氣。
地上的胡小嶺呼嚕打得很起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太緊張累了,這會兒跟吹衝鋒號一樣。
“不打。”邢必說。
“真好。”邱時說。
“我可以讓他停止。”邢必說。
“打暈嗎?”邱時說,“彆了吧,孩子不容易,一個人在這鬼地方待了那麼些天。”
“可以打暈你。”邢必說。
邱時頓了一下,笑了起來:“你他媽。”
“邱時。”邢必叫了他一聲。
“嗯?”邱時轉頭看著他。
“為什麼突然控製我?”邢必問。
“羅鎮長說,你正在跟你的……同類聊天兒,”邱時說,“這裡有共生體,那他們絕對是想要控製你。”
“嗯。”邢必應著。
“你不能動了,他們控製也沒用。”邱時說。
“然後呢?”邢必問,“如果真的這樣了呢?”
“你不能動但是被控製了嗎?”邱時說,“不知道,沒想過,我就是不讓他們隨便控製你。”
邢必笑了笑。
“我一定會想辦法走的,”邱時說,“拖也會把你拖走。”
“可以背,也可以扛。”邢必提醒他。
“美死你,”邱時說,“我找個箱子給你塞進去掛車子後頭拖回去。”
邢必笑了起來。
邱時笑了一會兒收了笑容,看著他:“這裡的這些生化體,是不是沒有像你這樣,被鎖過那麼多記憶。”
“嗯。”邢必也轉過頭看著他,“他們是當初留在基地的那一批,後期那裡是人類管控不了的地方。”
“你如果……有什麼想知道的,”邱時說得有些費力,“或者他們……他們肯定也會告訴你吧。”
“嗯。”邢必轉頭看著屋頂,“但有時候,我並不想什麼都知道。”
“是麼,”邱時想了想,“也許吧,就像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是誰,從哪兒來,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現在知道了,也不覺得有多高興。”
“太奶奶怎麼樣?”邢必笑了笑。
“看著很和氣,但是眼神不和氣,老頭兒才是真的和氣,”邱時嘖了一聲,“老頭兒不會也是我什麼親人吧……不過以前想知道老頭兒是怎麼回事,跟我有什麼關係,現在也不想知道了。”
胡小嶺的呼嚕在他翻了個身之後終於暫停了。
“他祖宗,終於安靜了。”邱時舒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晚安。”
邢必停了一下才說了一句:“晚安。”
但這晚是安不了了。
沒到五分鐘,遠處傳來一聲伴著強光的巨響,震得樹屋都有些晃動。
邢必是在強光亮起時一躍而起的,巨響傳來的時候他一把扯掉了邱時身上的睡袋。
邱時翻身下床,順手拔出了腿上的槍,踩著胡小嶺跟邢必一塊兒衝出了樹屋。
聲音是從他們進鎮的方向傳來的,他們剛衝到屋外,又是一片強光閃過,接著是又一聲巨響,這次能很清楚地聽得出是爆炸聲。
強光照亮了那邊的夜空,茂密的樹冠被光映上了一圈詭異的黃色。
“怎麼了這是?”胡小嶺捂著肚子跑了出來。
身後有細碎的聲音,邱時回頭的同時舉起了手裡的槍,被邢必一把按下了:“陳蕩。”
一個人影從樹冠中拉著滑索飛了過來,在空中鬆手,落在了他們小屋門外的平台上。
是陳蕩。
“我們被襲擊了。”陳蕩說。
“被誰?”邱時問。
“共生體。”陳蕩說著扔給了邢必一支長槍。
胡小嶺顧不上彆的,盯著槍看得有些眼睛發直。
“共生體?”邱時有些疑惑,“你們不也有麼,自己打自己?”
“他們全部是共生體,”陳蕩說,“我們隻有少量。”
“跟你們不是一夥的?”邱時想起了路上碰到過的控製邢必的共生體。
“不是,”陳蕩看向邢必,“幫幫我們。”
“憑什麼。”邱時說。
“他們的目標也包括雲城。”陳蕩說。
地下傳來的悶響,半個內城都能聽得到。
李風剛換了身睡衣躺下,直接從床上又跳了起來。
從休息室出來到辦公室的時候,秘書正拿著一杯水,一臉慘白地站在屋子正中:“署長,出什麼事了?”
“待在這兒彆出去。”李風抓了外套衝出了辦公室。
這個覺是沒法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