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生日快樂 “你會恨我嗎?”(1 / 2)

桃花源 巫哲 14594 字 3個月前

邱時轉過身, 看著靠著樹乾的邢必。

“你說什麼?”他問。

“我是為人類而生,永不背叛的朋友。”邢必聲音很低。

那種強烈的壓迫感消失了,冷漠也消失了。

現在邢必整個人都透著悲傷,哪怕被控製了行動能力, 邱時還是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到無儘的悲傷。

還有絕望。

跟那種在末世的災禍中掙紮著的難民的絕望不同, 邢必的絕望是痛苦的, 不解的,迷茫的。

邱時已經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邢必說的是當年雲城的那一戰。

人類驅逐了全部生化體,砍掉了創始人雕像裡那個生化體的頭,抹掉了他們在雲城的存在過的痕跡。

雲城從那時起, 就是一個安全的, 隻屬於人類的世外桃源。

而這背後的真相也許永遠沒有人能看得全。

邢必說的“我代表他們的朋友,殺光了他們”, 應該就是淹沒在黑暗中的當年真相的一部分。

雲城用生化體, 驅離和清理了生化體, 這些直接參與者,被鎖掉了記憶, 關進了休眠艙, 開始了也許永遠沒有儘頭的黑暗之旅。

邱時沒有去開車, 他走回了邢必身邊, 緩緩蹲下。

“邢必?”他攬住邢必的肩,讓邢必靠到自己身上,很用力地摟了摟他。

邢必沒有出聲。

“給你唱個歌。”邱時說。

邢必還是沒有出聲。

邱時清了清嗓子,這應該是他二十五年的人生裡第一次開口唱歌,而且唱的還是一首隻聽過一次的歌。

好在這歌算是很簡單,而且他不知道為什麼, 記憶深刻。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邱時回憶著歌的調子,大概差不多,“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邢必閉上了眼睛。

“怎麼樣?”邱時低頭,“唱對了沒有?”

“這是不是你唯一會唱的歌。”邢必說,聲音依舊很低。

“是,”邱時說,“唱得怎麼樣?”

“跑調了。”邢必說。

“沒事兒,”邱時說,“我想想,應該能想起來。”

他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那天晚上,那片沼澤,那場戰鬥,那堆火,那個給他唱歌的邢必。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邱時重新開始唱。

耳機裡傳來細細的沙沙聲,接著李風的聲音傳來:“邱時……”

邢必被他控製,由邢必造成的信號屏蔽也就解除了。

“祝你生日快樂……”邱時沒有回答,繼續唱。

“什麼生日?怎麼還唱上了。”李風被他唱蒙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找到邢必了嗎?”李風問。

“祝你生日快樂……”

李風沒再說話,似乎是在聽。

邱時唱完好幾遍之後,回了李風一句:“已經控製了邢必,一會兒我把他帶回去。”

“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接走他。”李風說,並沒有多問唱歌的事。

“我也去。”邱時說。

“我以為你要回掩體。”李風說。

“彙報完了我再回。”邱時說。

“行,”李風說,“你……唱完了就回,不要太久,我們要先處理完了才能通知徐上校他們,時間不是很寬裕。”

“知道了。”邱時回答。

那邊李風沒了聲音。

邱時清了清嗓子,又吸了一口氣,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邢必終於出聲說了一句:“已經完全是另一首歌了。”

邱時愣了愣,笑了起來。

邢必沒有笑,也沒有再說彆的,依舊是靜靜地閉著眼睛。

“我去開車過來吧,”邱時說,“李狗官說時間緊。”

邢必沒有回答。

邱時把他放倒在地上,快速起身,跑過去把車開到了邢必身邊。

胸口上的傷是不疼,但畢竟是有傷,搬起邢必的時候不太使得上勁,加上邢必本身比同等身高的人類要重,邱時感覺自己的傷口都被繃開了,才把邢必弄上了車。

接著又咬牙把那個被邢必殺掉的主體拖到車後,用繩子捆在了車尾。

“我其實是想解除控製的,”邱時讓後座上的邢必躺著,用安全帶固定在了座椅上,“但……現在你還有個二十八天的限製,能救你的人,現在看來隻有李風和吳館長,所以隻能配合。”

邢必看著他。

“好,”邱時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轉身跳到駕駛座上,看了看地圖,確認在可掃描的範圍裡是安全的,他發動了車子,“現在開車。”

車繞過那輛翻倒的巡邏車,還有一地被一拳擊穿胸膛致死的屍體,車子向著一號缺口的方向開過去。

關於邢必說的那一段應該是有關當年的記憶,在跟李風的聯係恢複之後,他沒有再提,他不知道邢必是被打開了本來鎖上的記憶,還是在殺死主體的過程中觸發了什麼,總之這事兒邢必不開口,他就不會讓李風知道。

而他也不想再多問什麼。

“但有時候,我並不想什麼都知道。”

邢必說過的話,他還記得,他當時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想想,如果那些被鎖掉的記憶裡,是這樣的事,邢必也許的確並不想再記得。

一號缺口的位置已經停著一輛陳列館的車,邱時把車停好,跳下車的第一時間是繞到了車後門看了看。

“沒有中轉箱。”李風說著招了招手。

幾個穿著實驗服的人跑過來,用擔架把邢必抬上了車,那個被帶回來的主體也還是老樣子,裝進密封的箱子,一塊兒運往實驗室。

“上車吧,”李風衝邱時偏了偏頭,“我車在後頭跟著。”

邱時上了陳列館的車,坐在了邢必的擔架旁邊。

幾個實驗人員已經開始用儀器在邢必身上細細掃描了,旁邊的顯示屏上密密麻麻的數據不斷地往上拉著。

“吳館長呢?”邱時問。

“在實驗室準備。”一個實驗人員回答。

“邢必情況怎麼樣?”邱時問。

“目前看基本正常,有很多彈片損傷,但不算嚴重,”那人看了他一眼,“你的傷口要處理一下嗎?是不是繃開了?”

邱時低頭往自己胸口看了看,發現衣服紅了一大片。

“到地方了再說吧。”他說。

去陳列館會經過幾條邱時熟悉的路,他從窗口的縫隙看出去的時候發現內城的氣氛全變了。

以往那種安寧的,高高在上的祥和消失了。

除去被炸得露出了山體內部的不少地方,路上的行人也少得可憐,一眼過去,能看到的人基本都穿著保障署或者城防署的製服。

很多地方看得出並不是共生體偷襲時造成的損毀,而是在外城很常見的,難民打砸的風格。

“有難民進了內城嗎?”邱時問。

“是的,”一個實驗人員點了點頭,“起了不少衝突,死了很多人。”

邱時沒說話,他聽到“死了很多人”時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肥料池裡那一池子的碎肉骨渣,頓時有些想吐。

偏開頭乾嘔了兩下,眼淚都嘔出來了。

“頭受傷了嗎?”一個醫療助理問。

“沒,”邱時說,“就是……可能餓了。”

醫療助理遞了個罐頭過來。

邱時愣了愣,胃裡一陣翻騰,但也隻能接過來。

說實話他得謝謝這人遞過來的不是個肉罐頭,相對來說蔬菜罐頭給他的感覺會稍微沒那麼強烈。

雖然菜罐頭他也不想吃,但為了不表現得太明顯,邱時還是打開了罐頭,快速地幾口就把菜捏到嘴裡吃了,把湯汁也兩口灌了下去。

“謝謝。”他把空罐扔到旁邊的垃圾袋裡,順手在邢必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醫療助理給他遞紙的手僵在了空中。

“不好意思。”他接過紙擦了擦手,又擦了擦邢必的衣服。

邢必一直閉著眼睛,從上了車開始到現在,他都沒有再睜開過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整個人都很平靜。

邱時不知道在那個中轉箱或者休眠艙裡的時候,邢必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狀態。

平靜,且寂寞。

仿佛與這個世界無關。

陳列館地下,實驗室。

邱時在內城最熟悉的地方,除了保障署倉庫,大概就是這個實驗室了。

這個放滿了各種儀器的巨大房間,伸延出去的走廊,兩邊放著一個個休眠艙的小屋。

還有那個透明的玻璃罩子。

現在邢必回到了這個罩子裡,靜靜地坐在那裡。

“那個二十八天。”邱時說。

“解除時間限製。”吳館長說。

實驗小組的一個人走進玻璃罩子,用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往邢必頸後戳了一下,接著有人在旁邊的儀器上操作著,解除了邢必的倒計時。

“解除控製。”吳館長說。

實驗小組的人解除了邱時對邢必的控製。

低頭坐著的邢必慢慢抬起了頭,視線從屋裡的人臉上掃過,停在了邱時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