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瞬間, 陸青淮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晏陵?
那個拒人於千裡之外,手握重權, 卻連任何一位王爺的麵子都不給的天子近臣晏陵?
他唇角抽搐了下, 一時沒太忍住,問道:“他真的能用?”
不是他懷疑溫月聲,而是論文官裡絕對的權臣,非晏陵莫屬。
天子近臣向來不與他人與往來, 更彆說晏陵那個性格了。
此前他倒是記得溫月聲問過他晏陵的事, 但他當時隻是覺得溫月聲好奇, 可是萬萬沒想過, 有遭一日溫月聲說, 用得上他。
晏陵真的會答應嗎?
陸青淮可太好奇了,以至於次日一早, 溫月聲去見晏陵時,他起了個大早,杵在了溫月聲身邊。
清晨曦光裡,溫月聲著一身素色衣裳, 正漫不經心地在池邊喂魚。
陸青淮在那尊金色大佛的麵前,來回踱步。
穀雨都被他繞暈了,道:“陸將軍, 你不累嗎?”
陸青淮抬眸, 掃了溫月聲一眼,輕咳道:“你不是要去見晏陵,你怎麼還在這喂魚?”
拉攏晏陵這麼大的事,她怎麼還能有心思在這裡喂魚啊!
溫月聲聞言,眼皮都沒抬起來,隻淡聲道:“他自己會來。”
陸青淮:……
大概晏陵入朝這麼多年, 也第一次見得這種要拉攏自己,還要讓自己送上門來的人。
溫月聲確實沒什麼人性。
然越是如此,他心裡就越發好奇。
好在沒讓他等多久,偏院的人便被推開了。
陸青淮等著焦急,正打算出門去看呢,迎麵就見晏陵帶著個長隨,緩步走了進來。
陸青淮:?
不是,大哥你真來啊。
晏陵和他印象中的一樣,疏離冷淡,難以接近。
因今日還要早朝,他著一身緋色官袍,越發顯得長身玉立,容色過甚。
溫月聲在池邊站著,他與其並立,見得她指尖漏出的魚食,引得池中的魚兒爭搶,他眼眸微頓。
“……事情大概就是這麼個事,晏大人以為如何?”陸青淮將事情的始末告知。
晏陵淡聲道:“郡主差人送來的信裡,也有寫明。”
陸青淮:……
那他還讓他說了這麼久!
不待陸青淮反應過來,晏陵便道:“晏陵願為郡主效勞。”
靜。
這話一出,莫說陸青淮了,連他身後的滌竹,亦是神色大變。
晏陵入朝為官已有數載,恒廣王、渭陽王借由竭力拉攏過他,就連如今看起來最為淡薄的永安王,皇後及鎮國公府那邊,也是頻頻朝他示好。
甚至在於昊周和親之前,皇帝還真的動過讓他尚公主的心思。
隻晏陵的主,誰都做不得,是以這件事情也未能成功。
而今,溫月聲都沒開口,他便已經做出了這個承諾。
且不光如此。
晏陵那雙煙波浩渺般的眸,看向了溫月聲。
日光底下,她眼眸漆黑如墨,冷淡而沒有情緒。
那股冷冽的檀香依舊縈繞在了她的身側。
他定聲道:“不隻是今日,往後亦如是。”
隻要她開口,他可以做她手裡的刀,她要讓他指向誰,他便會毫不猶豫地斬向誰人。
溫月聲回眸,她身後是萬丈霞光,明媚而嬌豔。
她輕聲道:“有勞晏大人。”
晏陵眼眸微動。
似乎平靜的浪潮,也遮擋不住底下洶湧的情緒。
隻他到底內斂克製,未再去用力看她,隻輕垂下眸,聞得那股香,動人悱惻。
晏陵自公主府內離開後,直接去了宮中早朝。
今日早朝尤其的熱鬨。
太和殿內,皇帝還沒到,殿中就已經吵鬨了起來。
原因無他。
昨日有一舉子狀告工部侍郎孫明遠之事,今日已經傳開了。
此事大理寺尚未做出了決斷,今早又生了變故。
竟有十幾個身帶功名之人,聯合一並,告到了大理寺外。
這其中,竟是還有一名被貶過官的前翰林院編修。
隊伍壯大,且目標一致,都是狀告那孫明遠貪墨受賄,賣官鬻爵的。
那個前編修的加入,還捎帶上了另外一個罪名。
那就是構陷同僚,結黨營私!
這幾項罪名中,每一項單獨拿出來,都足以令得孫明遠人頭落地,更彆說這麼多人聯合上書狀告。
且這還沒完,不少人手裡掌握的證據,已不光隻是孫明遠一人,牽涉到的,大大小小共計十幾名官員。
有如今得用的,有官職小些的,有算得上是微不足道的。
然無論如何,這已算得上是近些年來,最大的一樁案子。
且有趣的是,牽涉到的這些官員,官職最大的,已涉及到了刑部、大理寺和順天府。
待得皇帝入殿,早朝開始後,此事已吵至沸點。
“這哪是狀告?分明就是誣告!雖說這三處牽涉官員的職位都不算高,但手底下掌著的都是實權,若他們所說為真,豈不是這些人一直在做那孫明遠的倀鬼,為其掃清弊害?”
“依臣所見,這些人分明是受了有心之人的指使,牽涉眾多官員,隻是想要將這件事情鬨大,逼迫朝廷不得不出麵,處置了那孫明遠。”
底下當即有官員站出來,附和道:“朝中處事,又涉及到了三個京中最大司法衙門,是斷然容不得刁民這般隨意生事,此後若人人都效仿之,朝廷威嚴何在?三大司法衙門如何立處?”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
“那李大人覺得,這事就這麼撂著不管了?”又有官員出列道:“秋闈剛過,榜單張貼沒幾日,就鬨出了這般大的事情來!”
“你可知曉,狀告孫明遠的人,都是有功名在身上的,若隨意誣告,他們的前途不要了!?若非真的被逼入了絕境裡,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