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是否放鬱舜回去這件事情上,朝臣及皇帝就沒有達成了一致。
隻是因為當前大徽的兵力確實太弱,為避免無意義的犧牲,還是讓他順利折返回到昊周。
可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放,就是縱虎歸山。
老皇帝已死,和親這件事,已經隻是一紙尚未來得及施行的契約。
在多數人眼中,幾乎等於作廢。
鬱舜第一次順利離開,第一次怎麼想也不可能再度親臨大徽。
且新帝登基,本國內政就已經足夠繁忙的情況之下,鬱舜尚未成親,後位和後宮都空虛,怎可能兼顧得了一個大徽公主。
昊周立新帝,卻讓整個大徽朝臣都心緒不寧。
這般情況之下,再無人提及什麼溫月聲手段凶殘,殺人不眨眼的話了。
強敵就在跟前,甚至對方如今還順利地登上了皇位。
鬱舜可不是他那個日益昏庸暴戾的父親。
他在軍中呼聲極高,手底下也有一乾得力乾將。
他的登基會給整個局勢帶來些什麼,誰都說不準。
而就在他登基之前,大徽還在糾結於內鬥之中。
此刻但凡是尚且還對局勢有些認知的人,皆已知曉不妥。
而那些哪怕是看不清楚形勢,還陷於內鬥中的人,見得滿朝氣氛壓抑,皇帝麵色冷沉,朝中氣氛低迷的情況下,亦是不敢再隨意冒頭。
這樣緊繃的氣氛,一直到了三軍彙演當日,都未能削弱半分。
十月十九這日,三軍彙演拉開了帷幕。
彙演的時日,比原本預料到的還晚了幾日。
但因最近的大徽確實處於一個多事之秋,是以來得遲了一些倒也正常。
隻是在彙演之前,昊周那邊舉辦了盛大的登基儀式。
新帝繼位的喜悅之情,同大徽無關,伴隨其一起來的,隻有深切的壓力。
清晨落了一場雨。
通往第一場彙演的路上,滿是泥濘,馬車行得艱難,不少人皆是下馬騎乘趕往了彙演場。
這個彙演場,是前些年所建。
內有共計前後四塊彙演場,中間建有高台大殿,四周四通八達,是高高的城牆,城牆之上每五步會站立一個士兵,用於通傳整個彙演場上的局勢。
高台居中,建得高,從高台往四方望,均是可以觀見其整體局勢。
而四塊彙演場,亦是各有不同。
有沙場、林地、仿製的山穀,還有最後一塊,就是完全平整的大校場。
今日彙演第一場,便是在林地之中進行彙演。
從高台處往下望,但見大片樹林。
但這處林地裡,樹木眾多,卻都不是參天大樹,並且樹與樹之間的間隙較大。
是以能夠保證林間有人快速行進時,可以被發現,卻也有能夠供將士們暫且躲避,變幻陣型的地方。
往常的林地彙演中,獲得優勝的,都是禁軍中的羽林軍或者是親衛軍。
地勢原因,又有樹叢遮擋,羽林軍皆是拉弓射箭的好手,在這等情況之下,自然占據了天然的優勢。
至於皇帝的親衛軍,一向都是三大禁軍中實力最強的所在,是以奪得頭名並不稀罕。
除此之外,今歲備受矚目的,便是溫月聲麾下的守衛軍了。
高台殿上,此刻已經坐滿了人。
溫月聲到得不早不晚,其身後還跟著章玉麟。
她剛一入場,那忠勇侯副將吳勇便是一愣:“郡主,今日世子不下場嗎?”
多重原因下,這次的三軍彙演會格外的重要。
他這幾日看著,三大禁軍皆是一觸即發,已經整體繃成了一根弦。
這般情況下,他們料想章玉麟此番必定會下場,沒想到他卻跟著溫月聲上了高台。
章玉麟一出現,惹得無數人回頭,這些人自也是跟那吳勇一樣的疑惑。
“林地彙演,對守衛軍來說本身不占優勢,章世子還不下,今日這一分,守衛軍是打算放掉了?”
“整體彙演要進行多日,今日隻是第一日,且上來就是羽林軍最為擅長的林地,守衛軍的人數本就不如其他隊伍多,策略之上放棄一個不擅長的場地,倒也是正常的吧。”
“說來也是,不過我看殿前軍那邊倒是整裝齊發。”
“……武安侯伏誅後,對殿前軍的影響還是太大了,為首的幾個將領也被一一拿下,還出了那武安侯帶刀入殿的事,這般情況下能保持不動搖繼續參加彙演,已是不易。”
“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迫切地想要在彙演之上爭得頭名。”
“話雖如此,但是殿前軍的統領,眼下是渭陽王啊。”
三軍彙演就在眼前,殿前軍主要的幾個統領都被拿下了,無可奈何之下,又換回了當初灼日之時,為殿前軍勇奪第五的渭陽王統率。
渭陽王為了振奮軍心,還親自下了場。
陸青淮聽著,忍不住搖頭。
渭陽王不下去還好,他去了,軍隊都得聽他的。
他這一下去,說不定此番第一場彙演,又要勇奪第五。
而今日第一場彙演中,除去了渭陽王之外,其餘的將領皆未下場。
溫月聲這邊,是連章玉麟都沒派遣下去。
章玉麟身型過於矚目,他不下場,便尤其的明顯。
開場之前,溫月聲這邊便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渭陽王還一直問她:“章世子真的不下啊?”
“思寧,你彆是準備開場前最後一刻才把章世子放下去,那你這可就不道德了啊!”
溫月聲掃他一眼:“你很想他下?”
渭陽王:……
她開什麼玩笑,他的意思分明就是章玉麟不上,他就好上了。
不然章玉麟真的上了,他一個運氣不好撞到了對方,豈不是剛進去就要出局?那他的臉往哪兒擱啊?
但這話他也不好直說,隻拐個彎打岔了過去。
好在很快就開場了。
開場之前,需得要今日下場的各軍進行點兵,且為了方便辨認,每個隊伍所穿的衣服皆會有所不同。
渭陽王的殿前軍著藍,景康王的羽林軍著紅,永安王的親衛軍著紫,京城駐軍著黃。
溫月聲的守衛軍則是著黑。
都是極度鮮明的顏色,入了四個場地之後都能一眼辨認得出。
當然,進入場地後,將士可以選擇隱蔽或者是掩藏身上的顏色,卻不能夠直接舍棄掉了這一身無比鮮豔的衣服。
第一場彙演,各軍都看得尤為重要。
因每場彙演的調度,都由主帥進行,放多少兵下去,由哪個將領統率,或者是自己親自下場,都將由他們分配。
故而點名之時,就已經能夠看出各軍調配的能力,以及主帥心中的基本成算。
“第一場,羽林軍,三千將士。”景康王第一個報出了數目,他立於高台之上,高聲道:“羽林軍可在?”
“在!”底下將士高聲應道。
因要下多少人,是早就已經決定好了的,便是臨時聽到了對方預備的人數,也無法做出變更。
而且彙演規定,凡是曾下場過的將士,接下來其他場彙演,都是不能再重複下場的。
也就是說,參加了林地彙演的人,接下來不能再參與其他彙演。
彙演中的出局,模擬的就是真實戰場上的戰損狀態,所以這個調度就顯得尤其的重要。
人數的多與少,往往都是勝敗的關鍵。
景康王一開口,殿上便熱鬨了起來。
“林地下了三千人,算較為保守吧。”
“羽林軍的話,其實還多了,林地是羽林軍優勢,認真說起來的話,兩千人就足夠了。”
“景康王此番也是第一次統率羽林軍,保守一點倒也正常。”
這邊結束後,到了渭陽王,他開口就道:“第一場,殿前軍,四千人!”
“殿前軍可在?”
“在!”
前頭還說景康王保守的臣子,瞬間閉上了嘴。
因為參與彙演的各軍人數並不一致,所以彙演時都會製定一個總人數,今次製定的各軍參與人數皆是兩萬人。
隻是兩萬人對於其他隊伍而言,都是軍中精英,可對於守衛軍來說,便幾乎等於全部的人數。
故而在人數上也好,質量上也罷,守衛軍都屬於比較劣勢的一方。
不過開場第一天,第一場渭陽王就下四千人。
這調度也算得上是獨一份了。
在他們後邊,親衛軍下了三千人,京城駐軍則是兩千五百人。
人數之上,京城駐軍是最少。
但京城駐軍常年都是沙地勇將,他們的優勢本就不在林地,林地少放一點人,未必會輸得太慘,多放人的話,也未必能夠贏得多漂亮。
調度之下,忠勇侯那邊心中還是有一把稱的。
前邊聽下來,都是中規中矩,稍微顯得誇張些的,就是渭陽王那四千人。
四千人是誇張了點,但彙演之中,人數也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渭陽王這四千人下得是有些著急,不過在人數的巨大優勢之下,起碼可以保證第一場拿下前三的位置。
即便他下了重手,許多人覺得四千人有些誇張,卻也沒多說些什麼。
一直等到溫月聲這邊。
所有人都知道章玉麟不下場了,便也以為她會給出一個保守的數字,哪怕不這樣,至少也跟京城駐軍一般無一,有個兩千五百人。
哪知溫月聲一開口,便道:
“第一場,守衛軍。”
她微頓,眼眸淡淡:“一千人。”
她話說出口的瞬間,殿內就是一靜。
渭陽王愣了下,他道:“她說啥?”
邊上的將士:“……說守衛軍隻下一千人。”
渭陽王:???
思寧終於瘋啦?
一千人什麼概念。
這麼說,他的殿前軍,是守衛軍的四倍,就連人數最少的京城駐軍,也比她多了足足一千五百人!
這不是一個兩個,是一千五百人啊!
更彆說五個隊伍一並入場的情況下,她那一千人所要麵對的是上萬人的圍剿啊!
且林地彙演,所比的就是誰擊殺的將士更多,如果在擊殺相同的情況下,比的就是剩餘人數。
她下個一千人,咋地,她放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