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偏遠而又蕭瑟的小鎮,在昨日的那一戰之後,隱隱恢複了生機。
尤其是天明之後,許多人發覺,昨日趁著夜色來襲的那支昊周軍隊,已經被儘數誅殺。
那個在輕雲鎮內數次作惡的將領博爾奎,頭顱被人懸掛在了輕雲鎮鎮門口時,無數人喜極而泣。
空曠的街道之上,也終是出現了人聲。
而這份喜悅,在溫月聲率領獲勝的大軍進入了輕雲鎮後,瞬間到達了頂峰。
天明之時,雖然知道昊周將領已經被處置了,可多年來的遭遇,讓不少人心中依舊忐忑。
因為這樣的情況不知道能夠持續多久,也不知道大徽的將士們什麼離開。
在他們離開之後,昊周還會不會卷土重來?
很多人雖高興,卻也有一種踩在了雲端的忐忑之感。
不敢篤定以後便能正常了。
直到傳來了大徽獲勝的消息。
那個在他們眼中,似是不可戰勝的昊周強旅,於今晨兵敗。
思寧郡主所殺的,可不光隻是一個侵擾輕雲鎮的將領,而是直搗整個大軍。
輕雲鎮內的所有百姓,在看到烏泱泱的昊周戰俘時,終是暴發出了劇烈的喝彩。
這個早已破敗的小鎮,第一次湧現出來了這麼多的人。
他們看著勝利的大徽大軍,喜極而泣。
無數人圍繞在了溫月聲身邊,今日之前,他們身處地獄之中,不知京中皇帝,今日之後,從輕雲鎮,到了附近的數個小鎮,甚至包括了整個源城當中,都會識得思寧郡主的大名。
也因著百姓過分熱情,溫月聲的大軍險些沒走出輕雲鎮。
因戰事吃緊,溫月聲並沒有在輕雲鎮駐留太久。
但她命底下的人,將今晨從昊周大軍之中,收繳得到的一批武器,下發給了鎮子裡的守衛軍。
雖說在此戰之後,昊周至少得有許久不敢再來侵擾輕雲鎮,但在整個戰事徹底結束之前,誰也不能篤定日後不會再發生慘案。
這些武器,若到了關鍵時刻,可直接下發給了每個百姓手中。
除此外,溫月聲在抵達了源城之後,也另外派遣了新的守衛軍鎮守輕雲鎮。
大徽的國土,不容許任何敵軍踏足其中,更不會成為任何一個敵軍將領的後花園。
而對於溫月聲抓獲的那群劫匪來說,短短兩天,簡直是天翻地覆。
大軍忙著去源城支援,倒也沒把他們拉下。
他們幾個劫匪,也戴著手銬腳鐐,跟昊周戰俘走在了一起,被大軍帶著往源城去。
二首領一路走來,是搖頭晃腦不斷感慨:“……周圍都是些該死的昊周人,咱們也就做點劫富濟貧的事,罪不至此吧?”
身側的江焰都懶得搭理他。
為了方便拖著他們走,大軍內的軍醫,甚至給江焰治療了膝蓋骨和手。
但同樣的,牛車便被留在了輕雲鎮,物歸原主。
江焰傷勢未痊愈,也一聲不吭地跟著大軍走。
“我都懷疑這位郡主是不是區彆對待了。”二首領身邊的狗剩小聲道:“都是一個寨子出來的,你看看翠花他們,都坐上馬車了。”
二首領連連點頭:“可不咋地。”
寨子裡的女人,在獲勝後,幾乎都留在了輕雲鎮。
跟著大軍一並離開的,隻有江芮和幾個家在源城的女子。
因江芮身體緣故,還將大軍內拉運糧草的馬車給她們乘坐了。
而江芮的氣色,也是肉眼可見的一天比一天要好。
二首領看著,不由得對江焰擠眉弄眼:“啊焰,你說這位郡主是不是打算招安啊?”
江焰冷眼不語。
二首領語重心長:“從前我就跟你說過,你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你看我跟狗剩幾個,都沒讀過幾年的書,隻能窩在山上當劫匪。”
“你不一樣,你是大英雄。”二首領沉聲道:“我看,這位郡主是一個值得追隨的,待你姨母也好,你不如直接跟著她算了。”
“還長得好看。”狗剩在一旁點頭道。
二首領深以為然。
他們都看得明白的事,江焰覺得自己也看得清楚。
可直到他們一路跟隨著大軍進了源城後,溫月聲都沒見過他。
大徽在輕雲鎮大敗昊周大軍的事,經曆了幾日已經傳到了源城中。
兩萬五千人的軍隊,儘數被踏平,影響頗大。
昊周那邊暫且退了兵,導致源城這幾日都安定了不少。
溫月聲進入源城之後,便忙了起來。
江焰和二首領幾個路上撿來的劫匪,就這麼被扔在了城主府中,如果不是每日裡有人給他們送飯的話,江焰都要以為他們被溫月聲忘記了。
他在軍中曆練多年,平日裡是極為能沉得住氣的。
但連著幾日無人問津,江焰到底是坐不住了。
他身上的傷勢,再養養都要好全了,溫月聲怎麼還不來招安他?
難道是還有什麼顧及不成?
江焰想了一夜,輾轉反側,終是決定主動出擊。
他還戴著手銬腳鐐,但在城主府內走動,已經是無人看管了。
甚至到這邊後沒幾日,還有個容貌清秀的周小姐來替他診治過。
換上了周曼娘的藥,江焰恢複神速。
這幾日裡,已經達到了健步如飛的水平。
可他沒想到,走出了他們幾個劫匪住的院子,看到的就是麵色紅潤,休養得極好的姨母。
江芮也看見了他,衝著他招了招手。
江焰快步走到了她身側,還什麼話都沒說呢,就聽江芮道:“啊焰,你過幾日就離開吧。”
江焰愣住,神色冷沉了下來。
所以溫月聲也不喜他身上的昊周血脈?
這想法剛出,就見麵前的江芮眉飛色舞地道:“我跟郡主商議過了,從前你劫掠得來的銀兩,日後都由我來替你還上。”
“姨母?”江焰皺眉道:“這是何意?”
江芮聞言輕笑,麵上竟是還帶了些許誌得意滿:“哎呀你不知道,陸小姐說我在昊周多年,了解昊周頗深,這點尤為有用。”
“還說我精通昊周各類用語,要花銀子聘請我呢。”江芮說到了這裡,微頓後道:“你也知道,咱們這等情況,我怎麼可能要郡主的錢。”
“我便跟郡主說了,日後我在她手底下做事,替你還清那些銀錢,你呢,就可以直接離開了。”
江芮的話,直接聽得江焰愣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溫月聲是打算留下他姨母都不留下他。
他一時氣憤,倏地一下起身,也不管姨母麵上的表情,抬腳就往溫月聲的書房中走去。
也是正好,今日不忙,京裡還送來了信件。
溫月聲所在的書房內,陸紅櫻正一封封地讀著京中來的信件。
這些信件大多數是薑露、晏陵傳來的,說的都是京中近況,以及需要告知溫月聲的消息。
書房內除了陸紅櫻外,還有忠勇侯、劉奕幾個將領。
她讀信,忠勇侯等人則是在研究兵防圖。
陸紅櫻讀信讀順口了,拿起一封信就直接讀,也沒太注意信件中的內容。
開口就道:“……自郡主出征,已有二十三日,二十三日中,郡主未傳來任何的隻言片語,大抵是已經忘記了晏陵這個人。”
“眼下不知邊疆究竟是何情況,可是郡主的身側出現了新人?留守京中二十三日,夙夜難寐,恐戰場生變,累及郡主……”
“加之邊疆戰況日益激烈,聖上有意增加援兵,此番援兵可由晏陵率領前往邊疆,不知郡主意下如何,可欲見之晏陵?”
陸紅櫻讀著讀著,終於是察覺到了不對。
她最後兩個字卡在了喉嚨中,一張臉漲得通紅,輕咳了兩聲,翻了那封信的信封來看,字跡蒼勁有力,鐵畫銀鉤,和之前的都不同。
上麵還寫著一行小字,曰思寧郡主親啟,晏陵書。
送信的將領一股腦將信交給了她,她也是讀順口了,沒怎麼看內容張口就讀。
倒是萬萬沒想到那位素來有著冷清疏離之名的晏大人,竟然寫了這麼一封信件。
這信件之中,非但沒看見一絲半點的疏離冷淡,還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屋內安靜下來,陸紅櫻抬頭一看,見得忠勇侯和劉奕等將領,皆是眼觀鼻鼻觀心,瞧著是一副全然沒有注意到的模樣。
實際上劉奕手裡邊的兵防圖都拿反了。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人敢抬眼去看溫月聲的表情。
溫月聲沒有表情,甚至還提起朱砂勾出了幾個名單,直接道:“這幾人讓他處置了。”
“援兵可以由他率領,抵達之後他便立即折返回京。”
陸紅櫻:……
郡主好生無情呐。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外麵一陣喧嘩。
隨後砰地一聲巨響。
那個路上撿來的江焰,手上還規規矩矩帶著手銬,腳上的鐵鏈直接被其踢斷。
他那張俊朗的麵容上滿是怒意,撞開了門後,直接看向了溫月聲,滿臉委屈地道:
“你為何要我姨母不要我?”
陸紅櫻:???
啊?還有這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