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不少人還覺得這般說法,是太過看得起這位大徽女帝。
到得今日,他們才清楚,鬱舜確實是太過了解溫月聲。
光就一個烈火營,已經這般不好對付,像是這樣獨特的軍營,大徽還有不少。
當日,泰蘭率領精銳,與江焰在源城對上,兩方人手差距並不大的情況下,近乎於打了一個平手。
再看另外的幾個戰場,竟也是有著大大小小的傷亡。
年練兵,令得昊周也具備了極大的變陣能力。
在這般強大的應對能力,還有強兵的加持之下,大徽第一日也沒討到了什麼好處。
但光就如此,就已經足夠讓人頭皮發麻了。
要知道,昊周兵馬強盛已經領先於大徽幾十年,可溫月聲登基,尚且不到年。
帶給昊周的,就是一場極難打贏的苦戰,假以時日的話……
許多人不敢深想。
但也因此,昊周越發謹慎。
在邊疆與大徽對戰接連七日,戰事都格外焦灼的情況下,昊周加派了二十萬兵馬。
加上先行的八十萬人,總共上百萬兵馬。
近乎於是將昊周所籌備的所有兵力都掏空!
而且昊周皇帝鬱舜禦駕親征,率領這二十萬兵馬,直接殺往源城。
鬱舜所帶來的將士,凶猛善戰遠勝於其他,加入了戰局的第一日,便直接贏下了正麵戰場的勝利。
江焰不敵對方,率領將士退回了城中。
但源城不像是主城亦或者是珞城那般,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源城地處位置極佳,對方如果想要強行攻破城門,並非難事。
這般情況下,哪怕江焰用兵如神,卻也隻能潰敗。
他在源城苦苦支撐了兩日,甚至等不到主城那邊其他的人前來援助,便要城門失守。
源城底下,那道沉重的城門,在這兩日的對陣之下,已經變得搖搖欲墜。
昊周攻城的隊伍,則是越戰越勇。
江焰站在了城門之上,抬目一看,就能夠瞧見遠處身著金色盔甲,手持青龍戟,身後赤金色大旗迎風飄揚的昊周皇帝鬱舜。
在他身後,還有無數的赤金色大旗飄揚。
那是代表著昊周最強盛軍隊的旗幟,也是鬱舜的親衛隊。
自出現在戰場之後,便呈現出強勁的碾壓之勢。
而今,城門將破。
鬱舜那邊,他身邊的一員猛將,騎著高頭大馬,扛著代表著鬱舜的赤金色軍旗,穿梭在了戰場之中,聲音洪亮,近乎於穿透了整個天際。
開口便道:“大徽將領江焰,放棄抵抗!”
“今日傍晚之前,打開城門!昊周承諾,不會傷及任何大徽百姓的性命!”
抵在了門邊的將士聽到了這一番話,都頗覺嘲諷。
如今勝局未定,他們便要江焰打開城門。
曆經年,大徽將士也不再像是從前,戰場之上隻知道退讓,亦或者是逃避。
他們是大徽的軍人。
對方想要越過他們,踏進源城內半步,隻能夠從他們的屍體之上踩過去!
若因為貪生怕死,就這般大開城門,放他們進來,那不正是在告訴天底下所有的人,大徽將士是孬種嗎?
城門口的將士誓死拚殺,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後退半步。
那個昊周將領又一次穿梭過戰場,聲音響徹整個源城之外。
江焰身側,站著神機營的將領。
同烈火營一樣,神機營也是近些年來才成立了的新隊伍。
神機一名,得益於他們所用的弩機。
而他們所使用的弩機,經由多次的改造,威力極大。
眼下這等情況,鬱舜站在了大軍之外,弩機射不到他,但想要射殺這個喊話的將領,還是格外容易的。
神機營將領麵色冷沉,當下命身側的將士拉動弩機,對準了那個奔跑在了戰場上,來回喊話的將士。
“將軍,可要射殺此人?”雖如此,將領還是抬眸看向了江焰,等待著江焰下令。
卻見江焰眼眸幽沉,聞言冷聲道:“不必。”
“吩咐下去,讓底下的將士打開城門。”
那神機營將領變了臉色,忍不住道:“什麼!?”
城門還沒破,眼下打開城門,同投降有什麼區彆?
隻他這一句質疑的話還沒有能夠說出口,便見得江焰回身,往後看了一眼。
神機營將領亦是回頭,這一眼,便將他所有質疑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看著遠處烏泱泱奔湧而來的黑色軍隊,微怔,目光卻從大批的援軍身上挪開,落到了那為首之人的身上。
神機營將領當下麵色一震,高聲道:“所有人聽令,退出城門口,打開城門!”
他一聲令下,底下便有無數人傳遞這番話,高聲道:“打開城門,打開城門——”
城門口,與他們對陣的昊周軍亦是有所察覺。
泰蘭微怔片刻,隨後看向了鬱舜,開口道:“江焰吩咐開城門了,他可是要投降了?”
話音將落,他就看見鬱舜麵色微怔,目色幾乎是瞬間深沉了下來。
鬱舜握住了那把青龍戟,麵色冷沉地道:“大徽的援軍到了。”
泰蘭心下一突,什麼?援軍?
他沒能反應過來,當下就看見源城那破損的城門,驟然從裡邊打開。
門打開,傍晚的夕陽爭先恐後地從門後溢了出來。
在鋪天蓋地的赤紅色裡,大片金陽灑落,落在了來人輕薄的衣裙之上。
對方輕抬眼眸,那雙自來沒什麼情緒沒什麼表情的麵容,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下。
泰蘭怔忪不已,待得終於回過了神來,是一張臉上的血色儘褪。
在對方出現的第一瞬間,麵色徹底沉了下來。
而他的表現,尚且還算得上是好的。
此前那個扛著大旗,在戰場上來回跑動的將士,恰好認識溫月聲。
因為之前昊周占據了主要的優勢,所以他跑動的範圍越來越大,導致大徽城門打開之後,他算得上離得很近。
門一開,溫月聲抬眸的瞬間,他近乎被嚇得肝膽俱碎,反應半天,竟是倉皇開口道:“大、大徽皇帝!”
大徽皇帝親征!
這番話沒能說出口,他隻來得及看見對方手中握著的,是一把普通的銀色長槍。
當下隻見得那銀光劃過天際,對方策馬疾行,近乎瞬間到達他的麵前。
噗嗤!
一槍直接封喉。
那個不斷在戰場上叫囂著的昊周將士,近乎是瞬間倒下。
在他身後,無數的昊周將士,麵色驚懼且戒備,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抬眸看向了這位大徽皇帝。
她跟鬱舜不同,禦駕親征,她身邊甚至連個主要的將領都沒有,甚至連盔甲都沒穿。
還是記憶中的那一身衣裙,仿若跟登基之前並沒有什麼區彆。
可當那雙冷冽的眸落到了這裡的人身上時,他們才想起了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之感。
麵前的人,是大徽的皇帝,亦是大徽最為了得的戰神。
她自出手開始,所經曆的每一場戰役,皆無敗仗。
而現在,在大徽節節敗退的情況之下,她直接領兵,同鬱舜對上。
今日這一戰,在源城伊始,卻注定會被所有人銘記。
這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也是兩國皇帝間的。
溫月聲擊殺那將士的瞬間,銀槍劃破天際,她目光冷淡,不帶任何情緒地看向了前方。
那邊,是騎在了馬背之上的鬱舜。
年不見,她較之從前更加冷淡,氣勢也更勝。
鬱舜幾乎在看見了她的瞬間,一顆心便不受控製地砰砰跳了起來。
這不隻是對於她這個人的,也是相對於他們兩國之間的恩怨糾葛,更是麵對強者時,那種血液裡流淌著的興奮和激動。
立場不同,幾乎是從他離開大徽京城的那一天開始,便注定了會有這一日。
而今,他們身份一致,對立而戰。
今日之戰,不同於當年的撫州,也再也不是此前沒有正式對上的博弈之流。
他們之中,必將有一個敗者。
鬱舜目光如炬,緊盯著她,看著她騎在了馬背上,那把銀槍輕抬,槍頭穿過無數的戰場將士,直接指向了他。
盛大的黃昏,赤紅的落日之下,她聲色冷淡地道:“鬱舜。”
“到陣前來,與我一戰。”
漫天夕陽在她身後墜落,鬱舜抬眸,對上了她那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