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辦法,無異於在她羽翼未豐之前,便將她處理掉。
如果說服不了她,那便不能讓她成為日後他們攻入大徽的阻力。
那時溫月聲尚未表露出實力,但鬱舜仍舊製止了這般計劃。
原因無他,他欣賞這樣的強敵,並且給予對方最大程度的尊重。
哪怕當時五將中有四位身體健全就在他身側,他也不認為以他們之能,能夠在她的手中討到了任何的好處。
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卻在她麵前倍感壓力,她絕對是一個值得耗之最大精力應付的對手。
而之後的種種,也應驗了他的話。
昊周多年養起來的強兵,在同她對峙時,幾乎是節節敗退。
當時的大徽將士,還隻是不堪一擊的弱旅。
而後他們簽訂盟約,他知曉如若給她時間,她必定會遇水化龍。
但同樣的,遭逢重創的昊周,也急切地需要恢複時間。
兩國之間走到了這一步,已經是你死我亡的必然下場。
他立於這片國土之上,作為這片國土的主人,就斷然沒有後退的理由。
因為他不隻是鬱舜,他還是昊周的王。
這場戰役近乎是無法避免的,昊周之內,經營多年,近二十年的征戰與仇怨,也絕對不允許他在這個時候後退。
他們兩個有著最根本的立場矛盾,這矛盾化成了一道鴻溝。
究其一生,他都無法跨越這條溝渠。
他心悅於她的同時,也更清楚自己身上的責任,以及他們二人之間,此生都絕無可能。
鬱舜是昊周男子,立於天地間,天性掠奪,且重殺戮。
便是再重來一世,征戰沙場,打下整個天下,也是他的畢生所願。
他不可能舍棄掉了這些東西,委身於大徽。
而她亦然。
後來的鬱舜才明白,以後位謀娶她,從來都不是對她的珍重,而是一種輕視。
生於這片天地間,即便是鬱舜,也難以避免俗套。
他還是在以對待尋常女子那般對待他。
卻不知,以她之能,是絕無可能屈居於任何人之下的。
也正是看清楚了這一點,他才心知,他們之間絕無可能,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而兩王相爭之中,必定會有一人隕落。
在籌備著與大徽的最後一戰時,鬱舜就對此事心知肚明。
可即便如此,這一仗也得打。
是為了經年累月之間,結果兩個國土的恩怨。
也是他們二人之間,必須要有的一戰。
出發之前,鬱舜便做好了準備。
隻是他沒有想到,這一次的落敗,竟然會來得那麼快那麼急,近乎沒給他任何的準備。
那天戰場之上,漫天黃沙飛舞。
她跟記憶裡的一樣,一身黑色的衣裙,立於他所熟悉的大漠。
當時他便想著,如若終其一生他都贏不了她,那麼死於她的刀下,也算得上是他的善終。
許多人都不知曉,撫州一戰時,他原就是全力以赴。
他在對待她之事上,從沒有過半點的疏忽和大意,所能夠對峙上的每一回,都是竭儘全力。
而那一戰,她一擊製勝。
從那開始,他就清楚,今生想要戰勝溫月聲,幾乎沒有任何的可能。
可在沒有可能的情況下,他依舊選擇了與她對戰。
並且為之籌備了多年,日夜不停。
這是他能夠給到了她以及自己的最大尊重。
即便麵對不可戰勝的強敵,他也不願有所退縮。
所以在當日,溫月聲與他對上之前,他就已經料定,此戰他必死。
可那又如何?
這是他畢生的追求及夙願,也是他的宿命。
他追求極致,也追尋真正的強者。
而死於她的刀下,除了全了他最後一戰的想法之外,還有一點,是他隱匿在了野心和戰意之下的縹緲渴望。
……他知曉她所有的事,當然清楚他是唯一一個,欣賞她並且向往她,且還向她求親的人。
也是三次與她對戰,尚且還能在她的刀下存活下來的人。
在她那把刀插入了他的心臟時,那些宏圖霸業,還有種種野心褪去,他看著她的眼眸輕笑時,所想的是。
這樣的他,會不會讓她記得。
念及此事時,他唇角帶笑,至死,都不曾有過任何的後悔。
死於畢生宿敵手下,就是他的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