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生日前一天,姚容帶著他去逛街,給他買了很多衣服,還拉著他去超市采購了一大堆做蛋糕的材料。
看著越壘越高的購物車,那縈繞在心頭的奇怪情緒淡去了許多。
生日當天,許危衡起了個大早。
洗漱完畢,許危衡指紋解鎖手機。
微信裡有很多未讀消息。
聞秋,狄正,章青亦,章青亦的兒子黎初,《沉埃》導演……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零點時給他發來“生日快樂”的祝福。像聞秋和章青亦這些比較熟悉的人,還在微信提醒他記得拿快遞,禮物中午會送貨上門。
除了他們外,許危衡在高中玩得很好的幾個同學也都給他發來了消息。
許危衡將這些消息反複看了很久,抱著手機仰麵倒在床上滾了兩圈,才連忙坐直,一個接一個回複消息。
等他回完消息,都快到八點了。
許危衡放下手機,走出房間。
姚容的房間大門敞開著,倒是廚房傳來動靜。
許危衡走去廚房一看,姚容正在煮麵。
“來得正好,長壽麵快煮好了。”
許危衡走到她身邊,看著她往鍋裡下調味料。
霧氣氤氳而上,暖融融,熱乎乎,仿佛柔和了春光,又像是停滯了時間,隻餘濃濃溫情。
“兩年前,我在出租屋裡宿醉。酒醉醒來,正好看到你在廚房煮麵。”
那是他時隔十三年後第一次見到她。
有時候他感覺過去了很長時間。
但回想才發現,原來隻是過去了兩年。
“我煮麵的手藝應該比兩年前要好些。”
“嗯。你煮的麵一直都是最好吃的。”許危衡繼續看著她煮麵,過了好一會兒,等姚容用筷子呈完麵,許危衡突然輕聲問,“你記不記得,那天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姚容握筷子動作一頓。
她微微偏頭,眸光落在他身上。
一晃兩年,她看著他的目光依舊未變,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沉澱了更多的從容溫柔。
“危衡,我是媽媽。”
“媽媽。”
許危衡喊了她一聲,雙手緊緊擁抱著她,低下頭來,頭埋於她的肩膀處。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喊她媽媽。
喊得如此輕,生怕是幻夢一場。
可姚容還是清楚聽見了。
她輕輕眨眼,那一瞬間,竟有種落淚的衝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稍顯笨拙地抬起手,輕輕回抱許危衡。
“嗯。我在。”
姚容低聲道:“危衡,生日快樂。”
怕他沒有聽清,她又再次重複道:“十八歲生日快樂。”
激蕩的情緒漸漸得到平複,羞澀後知後覺漫上心頭,許危衡低低咳一聲,掙脫懷抱,背對著姚容,主動端走長壽麵:“廚房太熱了,我先出去透透風。”
姚容解開圍裙,剛要掛回原位,沉寂多時的係統再次冒泡上線:【係統感應到宿主的情緒起伏很大】
“係統,你聽到他喊我媽媽了嗎。”
係統試圖站在姚容的思維角度去分析:【所以宿主那麼激動,是因為自己終於得到了許危衡的認可嗎?】
人類總是將稱呼看得很重,一句稱呼就代表了一種認可。
老大,先生,師父。
普普通通的稱呼,被賦予了沉重的份量。
“不是認可。”
姚容知道它不懂,笑著又重複一遍:“不是認可。”
係統終於遇到了怎麼想也想不通的難題:【那宿主現在在想什麼?】
姚容從冰箱拿出做蛋糕的材料:“以前我總覺得,我因他來到這個世界,是我在救贖他。可我現在才意識到,在我救贖他的過程中,又何嘗不是被他所救贖著。”
在時空管理局裡,有很多優秀的任務者,在經曆各種任務後,要麼厭倦了反反複複的穿越,最後選擇離開時空管理局;要麼選擇付出昂貴的代價,飲下淡忘情感的藥水。
姚容沒那麼脆弱,可她必須承認,當她經曆得足夠多了,當她看遍朝代興衰,觀儘個人生老病死,慢慢地就忘記了落淚的感覺。
【可是一個強大的人是不會落淚的。】
“可落淚的人就一定是軟弱嗎?隻有神明,才能真正無情無欲。”
像是回想起什麼,姚容又笑著反駁了自己方才的話語。
“不。也許就連神明,都要爭人間萬載道統。”
係統沉默,龐大的數據庫在不斷運行。
過了很久,它的光屏上閃爍著一句來自華夏的詩文——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見慣了天地浩大,重覽人事渺小,也重溫人世真情。
這就是宿主話中未儘之意嗎。
係統繼續翻看曆史長河,見英雄豪傑輩出,也觀英雄末路悲歌。
姚容正在打發雞蛋,耳畔突然響起滋滋機械聲,隨後才是係統透著激動喜悅地聲音。
【人類這個種族,是星際所有族群裡個體實力最弱,卻是占據星域版圖最浩瀚遼闊的。宿主說得對,他們的偉大,也許並非因為他們無所畏懼,而是因為他們明明畏懼著,卻能夠一次次戰勝自己的軟弱。】
姚容無奈一笑。
甭管人類如何偉大,她現在啊,就隻想做好眼前的蛋糕。
***
許危衡換掉海綿寶寶睡衣,在衣櫃裡挑選片刻,取出姚容買給他的新衣服。
是一套上身黃色下身黑色的休閒款。
換好衣服,許危衡摸了摸垂在自己脖前的星星吊墜,笑著從書架抽出一本《影視分析鑒賞》,再把躺椅搬到葡萄藤架下,懷裡抱著軟枕躺好,展開書籍翻閱起來。
風扇在他身側慢悠悠轉著,帶來絲絲清涼。
平安不知從哪裡玩鬨回來,熱得直吐舌頭,撲過來趴在風扇前,卻不小心撞倒風扇。
瞧著風扇不轉了,它用肉墊拍拍風扇底座,搖晃幾下尾巴,扭頭朝許危衡“汪汪”兩聲。
許危衡壓下書籍,從書後露出自己的眼眸。
含笑看了平安幾眼,才伸出手,慢吞吞再次立起風扇,又用指尖點了點自己身邊的空位:“來這裡趴著。”
平安乖乖趴在他身邊。
一人一狗吹著未儘的春風,在未儘的春意裡,讀著未儘的篇章。
不知過了多久,許危衡手一鬆,攤開的書籍掉在他的臉上,恰好為他遮去刺眼浮光,而他靠著竹編躺椅,沉沉睡去。
平安用爪子撲趕蝴蝶,撲得累了便縮成一團,任蝴蝶落在它的濕潤鼻尖,陪許危衡一起午睡。
時光靜好。
***
許危衡這一覺睡得非常舒服。
直到門外響起敲門聲,他才悠悠轉醒。
伸了個懶腰,許危衡放下抱枕,走去開門。
是快遞員送貨上門。
“今天的快遞有點多啊。”說著,快遞員將七個快遞搬下車。
其中幾個快遞很大很沉,許危衡連忙搭把手。
等快遞員離開,許危衡揉了揉額頭:“怎麼這麼多?”
自語一句,許危衡蹲下身,翻看快遞單子。
給他寄件的,有聞秋、章青亦,還有……
他的粉絲後援會。
最沉的那幾個快遞,都是粉絲後援會寄來的。
姚容聽到動靜從屋裡走出來:“你的粉絲後援會的會長聯係過我,說是想給你送些禮物。全都是後援會的應援物和他們寫給你的信件賀卡,我就沒有拒絕。”
許危衡加快了拆包裹的速度。
當包裹全部被拆開,許危衡終於看清禮物的全貌。
確實如姚容所說,粉絲後援會寄來的都是應援物和信件賀卡。
許危衡輕輕撫摸著這些禮物,眼神溫柔。
他坐在院子裡,將這些信件賀卡一個不落地看完。
無論是哪封信件、哪張賀卡,都在祝福他生日快樂,都在許願他擁有一個明媚生花的未來。
許危衡突然期待起今晚的生日直播。
晚上七點三十,許危衡之前發的微博被粉絲送上熱搜第一。
這下子,不僅是關注許危衡微博的粉絲,就連廣大網友都知道許危衡今天會有一場生日直播。
很多閒著無事或者對許危衡有好感的網友順手關注許危衡的微博,並且等著直播開啟。
晚上七點五十,許危衡吃完晚飯,開始在院子裡擺弄直播設備,順便將院子裡的燈光和自己的吉他都調試一遍。
做好這一切,許危衡打開直播間,並將直播間的鏈接放到了微博上。
早就等候多時的粉絲和路人一擁而入。
短短半分鐘,直播間的觀看人數便已經超過了五十萬。
【許危衡生日快樂】
【祝全天下最好的許危衡十八歲生辰快樂】
【生日快樂,感謝十八年前你來到這個世界,未來已經在你眼前徐徐鋪開,請哥哥一定要努力走花路啊】
像是約好了一樣,一進入直播間,觀眾便開始默契發送祝福。
“生日快樂”的字樣密密麻麻鋪滿了彈幕。
無論許危衡何時抬眼凝視彈幕,都能看到數不清的生日快樂。
【哎,怎麼打賞不了】
【對啊,我都充好錢準備送一個生日蛋糕了,結果顯示直播間沒有開啟打賞】
因為沒有辦法打賞,粉絲們隻好卯足了勁,卡著彈幕的冷卻時間瘋狂發祝福。
許危衡坐在鏡頭前,久久失去言語的能力。
大風忽起,吹亂他額前碎發。
他抬手,像是撫平作亂的頭發,卻將指背擦過眼尾。
【QAQ哥哥是不是哭了】
【剛剛是在擦眼淚吧】
【救命!彆哭彆哭彆哭,今天是你的生日,要快樂才對!】
【跟我們說幾句話吧,聊天就會高興了】
“謝謝大家能過來,把寶貴的時間花在我身上,陪我過生日。”許危衡輕聲開口,“信件賀卡我都收到了,我非常非常喜歡,一定會好好珍藏。還有後援會準備的應援服,以後要是有和粉絲見麵的活動,我會穿著它去見你們。”
低低絮語幾句,許危衡開始給他們唱歌、回答彈幕提出的問題、聊自己在《沉埃》劇組裡的趣事。
他聊了很多很多。
直到姚容推著兩個蛋糕來到他的麵前,他才驚覺時間的流逝。
“插蠟燭許願吧。”
姚容遞了兩包蠟燭和打火機給許危衡。
蠟燭數量充足,許危衡圍著不大的蛋糕足足插了十八根。
院子燈光熄滅。
雲間月色遮掩。
唯有躍動的燭光投落,清晰照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許危衡兩手交握在身前。
閉眼前一刻,他看到彈幕裡密密麻麻隻有同一個詞。
是“生日快樂”。
而直播間在線人數,是200w。
這麼多人,都在陪伴他度過這一個特彆的日子。
-我許願……
許危衡閉上眼,如佛前叩首的信徒,無比虔誠。
-愛我的人平安喜樂。
-我愛的人一世無憂。
-最後一願,是我未來,坦蕩光明。
在這三個願望許完後,這段時間來時時刻刻縈繞在他心頭的無助彷徨,儘數消散。
有星星自他身後劃破長空,似要墜落蒼穹,卻在最後時刻被漫漫長夜挽留,複歸天際,映照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