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晚上, 姚容的異能自動恢複滿了,她把那為數不多的異能都催動出來給鹿非療傷,但也隻能勉強讓他的傷口不再流血, 距離傷口愈合還差了很大一截。
小米粥逐漸沸騰,姚容抽走幾根柴火減小火勢,用文火慢燉。
等米粥熬得差不多,她用碗盛出米粥放涼,這才去叫醒鹿非。
鹿非捧著熱乎乎的碗, 一口榨菜一口粥, 吃得那叫一個感動。
食物!熱的!
他終於吃到熱的食物了,整個胃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息好不好。
姚容看著他那副尾巴都要翹起來的模樣, 無奈一笑。
這也太好滿足了點。
鹿非迅速解決掉鍋裡所有的粥,還額外吃了兩個麵包,這才心滿意足摸了摸自己吃撐的肚子,決定去外麵溜達溜達消消食,順便給姚博士抓幾隻喪屍回來升升級。
於是他拎著一捆登山繩,風風火火出門了。
姚容沒事可做, 乾脆在超市二樓找了一片空地活動手腳,鍛煉體力。不管怎麼樣, 在末世裡, 讓自己的身體更強壯總不是壞事。
堅持了大半個小時, 身體基本到了極限,姚容做了兩套簡單拉伸,下樓去找鹿非。
不過, 姚容沒看到鹿非,倒是看到六個整整齊齊栓在鐵門上的喪屍。
感應到姚容的氣味,六個喪屍齊齊向姚容發出吼叫。隻是配合著他們缺胳膊少腿、被捆得動彈不得的模樣來看, 他們的吼叫不僅沒有一點兒威懾力,還像是寵物在迎接出現的主人。
得,把喪屍揍出了家養寵物既視感。
鹿非剛好溜著第七隻喪屍回來,見到姚容下樓,他將第七個喪屍和他的六個喪屍兄弟們栓在一起,來到姚容麵前,給她遞了把柴刀。
這是他剛才抓喪屍時,在一個柴房裡發現的,正適合姚容拿來砍喪屍。
姚容握住柴刀。
手感確實很不錯。
“那我先把這七隻解決掉。”
鹿非點點頭,跟在姚容身邊。
想要徹底擊殺喪屍,就必須攻擊他的頭部。姚容走到第一個喪屍麵前,對著他的頭,用儘全力砍了一刀。
刀的反震力震得姚容雙手發麻,在喪屍倒下時,姚容明顯感覺到遊戲手環發出了淡淡的光。
雖然微弱,但她的異能確實提高了。
姚容沒有耽誤時間,迅速解決掉剩下幾個喪屍。
兩人就這麼邊抓邊殺,忙活到中午,姚容的異能順利從1級升到了2級。
升級的時候,異能藍條會自動恢複為滿值狀態,姚容又幫鹿非治療了一次,這回他的傷口總算結起了一層薄痂。
“我們先吃午飯。”姚容放下手,提議道。
鹿非神情平靜,但眉梢分明往上揚了揚。
累了一上午,終於能乾飯啦!
比起早上那頓小米粥配榨菜,中午的食物就要簡陋很多,是壓縮餅乾。鹿非吃一口歎一口,為自己曾經不珍惜糧食的行為感到可恥。
如果早知今天……如果早知今天……
在喪屍出現那天,他一定不會因為害怕,嚇得把在學校食堂裡剛打好的鴨腿飯摔在地上,而是選擇一邊逃跑一邊乾飯。
嗚,他的鴨腿飯。
他香噴噴的鴨腿飯啊。
“你想吃什麼?”就在鹿非緬懷逝去的美食時,姚容突然出聲問道。
鹿非愣了愣,抬頭看她,不忘順便咬一口壓縮餅乾。
姚容耐心道:“鹿非,我能看出來你剛剛是想到好吃的東西,但我隻能看到這個程度。我不知道它具體是什麼食物,你能告訴我嗎。”
鹿非皺了皺眉,低聲嘟囔:“鴨腿飯。”
“你能說話,那這兩天怎麼一個字都不說。”
壓縮餅乾太乾了,鹿非抱起礦泉水咕嚕灌下去。
對於姚博士的這句話,他覺得很奇怪。不想說話就不說話唄,反正又不影響他和她之間的交流啊。
他不說話,還不會像以前一樣總跟她嗆聲惹她生氣,這是多少父母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姚容看著他喝水,眉梢微挑:“我回想了一下,你的聲音好像變成公鴨嗓了,算算年齡,確實是到變聲期了。所以你是因為自己的聲音難聽才不好意思開口嗎?”
鹿非:“……”
什麼公鴨嗓!
他的聲音可好聽了,是那種清清脆脆的聲音!
“真不是?”姚容說,“那你唱一首《世上隻有媽媽好》給我聽聽。”
鹿非:“……”
這女人好厚臉皮哦。
“是不是想罵我厚臉皮?那就直接罵出來啊。”
鹿非:“……姚博士,您老人家在找罵嗎?”
姚容沉默了下,才輕聲道:“鹿非,你還記得我以前怎麼罵你的嗎。多動,嘴碎,話嘮,讓你閉嘴半個小時都像是要了你的命一樣。”
鹿非:合著不是在找罵,是擱這罵他呢。
“我沒見過比你精力更充沛、比你嘴皮子更利落的孩子。”
在鹿非驚愕的目光下,姚容抬手摸了摸鹿非的頭。
“被困在營養艙裡的那半年,你一定很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疼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吧。”
鹿非呆在原地,渾身僵住。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如潮水般漫上心頭。
末世來臨那天,是周二。
因為學校離家比較遠,他周內都在學校住宿。
早上最後一節課下課鈴聲一響,他就和自己從小一塊兒長大、一塊兒上小初高的好兄弟拔腿衝出教室,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抵達食堂。
學校食堂每天的菜單都不重複,周二才有鴨腿飯。鴨腿飯是食堂最好吃的菜,如果動作不快一些,根本搶不到。
就在他打到了心心念念一周的鴨腿飯,正準備招呼舍友找位置坐下吃飯時,異變發生了。
他親眼目睹好兄弟的臉一點點腐爛,變成了喪屍的模樣,還張牙舞爪著咬住了身邊一個女同學的脖子。溫熱的血噴濺到鹿非臉上,成為了他很長一段時間揮之不去的噩夢。
那時候到處都亂了。
他不敢亂跑,就一邊在學校周邊殺喪屍找食物,一邊在學校裡躲藏著。
半個月後,他和他的老師同學們終於等來了“軍隊”的救援。
這支“軍隊”的負責人說要帶他們去新建立起來的江省基地避難。他們沒有人起過疑心,高高興興地上了軍用卡車。
再後來,當他睜開眼睛時,他已經被關在了那個狹小的營養艙裡,日複一日被注射著亂七八糟的液體,被檢測著各種各樣的數據,被抽了一管又一管的血。
他有時候疼得想嚎叫,有時候想要質問為什麼,但不管他怎麼張嘴嘗試,都發不出一絲聲音,有時還會因為張嘴的時間久了而產生窒息感。
既然開口是一件那麼痛苦的事情,那就要戒掉開口的習慣。
戒掉了,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反正在心裡吐槽,也是一樣的效果。
……
“以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再也不罵你話嘮了。”
姚容溫和的聲音喚回了鹿非的意識,將他從回憶的苦痛中拯救出來。
“鹿非,你已經不在研究所裡麵了,你現在是安全的。”
“你恢複自由了。”
鹿非的眼眶驀然溫熱,他伸出自己的手握緊了姚容的衣角,語無倫次。
“石頭在我麵前變成了喪屍,我看到他吃人了……他,他還想吃了我……”
“我看到他們為了搶食物殺人了,他們還想殺了我搶走我手裡的東西……”
“還有,還有……”
鹿非的情緒徹底崩潰。
眼淚如線般奪眶而出,那些被他刻意壓抑著的情緒全部都爆發出來。他其實遠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沒心沒肺。
“研究所那些人不知道給我注射了什麼東西,我總是會夢到我變成怪物。而且最可怕的是,當我夢醒的時候,我發現那不是夢……”
鹿非哭著,朝姚容擠出一個笑容:“我真的是個怪物。”
他的眼睛會變成豎瞳,他的皮膚會變成鱗片,他躺在營養艙裡,有時候會生出一種擺動雙腿遊泳的欲|望……
這樣的他,不就是個怪物嗎。
“你不是怪物。”
姚容直視鹿非,讓他能看清她眼裡的認真。
“你怎麼會是怪物呢?真正的怪物,分明就是研究所裡的那些劊子手。”
她微笑著,一下又一下,輕輕揉著他的頭發:“鹿非,想想那些死去的成千上萬的實驗體,你熬過了痛苦,得到了實力,還獲得了自由。”
姚容篤定道:“你是一場奇跡。”
鹿非愣愣看著姚容,一滴眼淚掛在他的下睫毛處,將落未落。
姚容給他遞了一包紙巾:“強大的實力不應該成為你的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