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謝逸年的祈禱,就在下一秒,謝逸年眼尖地發現,手機居然跳出了一格信號!
雖然是非常微弱的一格,但謝逸年還是抓住機會,立即撥打了姚容的手機號碼。
稍等幾秒,悠揚的電話鈴聲在帳篷裡響起。
電話撥通了。
謝逸年暗暗道:快接快接。
“喂?”
熟悉的聲音從手機話筒裡傳來。
謝逸年抽了抽鼻子,輕輕喊了一聲:“媽。”
“怎麼了?”
“我想你了。”
姚容問:“在營地裡,有人給你委屈受了?”
謝逸年:“……”
可惡,果然什麼瞞不住他媽。
他剛想狠狠控訴謝佐和謝川的行為,就聽到電話聲音戛然而止——
謝逸年將手機屏幕挪到眼前一看,氣得罵了一聲:“這信號也太不穩定了吧。”
“算了算了。”謝逸年自我安慰,“反正最遲明天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
另一邊,班希終於找到了正在和蚊子瘋狂戰鬥的湛冰雲。
“年子不是給你花露水和防蚊貼了嗎?”班希問。
湛冰雲一巴掌拍掉脖子處的蚊子,又撓了撓胳膊:“我這體質就是招蚊子,沒辦法。你找我什麼事啊?”
班希拉著湛冰雲走到角落,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地將事情重新說了一遍。
經過他的藝術加工,謝佐和謝川的麵目可憎程度起碼是原先的十倍。
湛冰雲卻顧不上生謝佐和謝川的氣,她所有心神都還停留在謝逸年的身世上:“你說……年子就是那個孩子,你確定嗎!?”
班希點頭:“比黃金還要真。年子有玄黑法戒,還學了姚家心法。”
班希還反問湛冰雲:“你師父和年子接觸過不少次,他怎麼沒認出年子呢?”
湛冰雲嘖了一聲:“你說得對!沒想到我師父已經老眼昏花到了這種程度!”
班希板著臉,這話可不是他說的啊。
湛冰雲繼續道:“等出了這個破地方,我得讓我師父多補些見麵禮給年子。唉,要是我師父和你師父今天也在帳篷裡,年子就不會被謝佐和謝川逼到這種程度了。”
班希同仇敵愾:“你說得對。不過還好,大多數客卿長老還是很明理的,把謝佐訓得跟個孫子一樣。”
“還有啊,當時你不在場,你不知道謝川那臉色難看得,都能直接入土為安了。”
湛冰雲腦補了下那個畫麵,一拍大腿:“可惡,錯過了一個可以狠狠嘲笑謝川的機會。”
班希摸摸下巴:“我覺得,這樣的機會,以後應該不會少。”
放下比拿起更為難得。
謝川做不到放下,偏偏又沒有強到能拔出帝器,就注定會心態失衡。
天賦決定的,從來都隻是一個人的下限。
***
“四十四號,謝逸年,輪到你了!”
聽到從外麵傳來的喊聲,謝逸年起身,撩開帳子,向著山穀走去。
班希和湛冰雲站在人群裡朝他揮手:“等你的好消息。”
謝逸年回以他們一笑。
靠近穀口時,謝逸年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謝川。
此情此景下,謝逸年難得有了與謝川對話的興趣:“你是來見證自己如何落敗的嗎?”
謝川咬緊牙關,太陽穴也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才過去了那麼一會兒,他整個人身上的清冷自矜仿佛黯淡了不少。
“希望你兩個小時後還能如此自信。”
謝逸年明白了謝川的想法:“你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吧。”
衝著氣死謝川這一點去,他也要拚儘全力契約上照膽劍。
說罷,謝逸年越過謝川,也越過那些守在穀口的客卿長老,進入穀中。
這片山穀並不大,怪石嶙峋,草木十分稀疏荒蕪,僅存的幾棵樹都生長得歪歪斜斜,生機不在。
照膽劍插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渾身灰撲撲的,宛若蒙塵的玉石。
謝逸年不急著上前與照膽劍溝通。
他先將山穀慢慢繞了一圈。
仔細觀察之下,謝逸年注意到那塊巨石後麵……似乎還留有一小塊空地?
謝逸年試圖看得更清晰些,卻被照膽劍的劍威攔住了。
謝逸年隻好退了回來,站在原地靜靜思索。
他總覺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這處山穀位於森林深處,按理來說,草木不應該如此荒蕪。
還有,山穀外,為什麼會出現那麼一大片空地?既不生長著樹木,也不生長著花草。
想了好久,謝逸年腦海裡靈光一閃——他知道了,是風水。
謝逸年重新在山穀裡轉悠了一圈,這回他重點查看的是山穀的地形和風水。
果然,雖然過去了幾十年,還是能看出來,此地有風水改動的痕跡。
半晌,謝逸年了然道:“這裡其實並不是一處風水寶地,但先祖臨終前,不能將你送出秦嶺,又怕隨便放置你,會讓你喪失靈性,這才匆匆布了個風水陣法,用方圓幾十裡的生機供養你。”
“所以這周圍的生機才會那麼荒蕪。”
謝逸年也不知道照膽劍能不能聽懂他的話。
但帝器有靈。
就算照膽劍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話語,應該也能從中感受到他的心境。
沉默片刻,謝逸年緩緩走向照膽劍,在距離照膽劍十米時停了下來,語氣溫和。
“你很想她,即使知道她不在了,當你感應到我身上那熟悉的氣息時,還是予以回應了,對嗎?”
照膽劍陡然發出一聲極輕的哀鳴。
“天師盟的人說沒有找到那位先祖的屍骨,但我想,她就葬在山穀裡的某個地方吧。”
謝逸年的視線,從照膽劍身上,一點點移動到照膽劍後麵的那一小片長滿花草的土地上。
那是穀裡唯一一處,生機盎然的土地。
“她安置好你之後,已接近油儘燈枯。所以她選擇葬在了那裡,陪你等待新的主人到來。而你吸收了方圓幾十裡的生機,唯獨繞過了那裡。”
照膽劍的劍鳴聲猛地加劇,驚得穀外眾人紛紛抬眸。
謝逸年安靜站在原地,直到照膽劍恢複平靜,謝逸年才問:“按輩分算,她是我的姑曾外祖母。我能過去祭拜她嗎?”
照膽劍沒有任何動靜。
謝逸年試探性地向前走了幾步,發現照膽劍沒有阻攔他,就放心繞過了那塊巨石,來到了巨石後麵的那一小片空地。
之前空地被巨石擋去了大半,這會兒謝逸年親自走進來,才發現空地角落裡插著一塊木頭削成的墓碑。
墓碑上的字是用劍氣刻成的。
神韻超逸,入木三分,上書——
【照膽劍劍主姚嬋之墓】
無需更多的前綴,“照膽劍劍主”這五字,就足以概括姚嬋一生風華。
“姑曾外祖母,我是謝逸年,也是姚家心法的繼承人。”
後麵的話,謝逸年沒有說出口,隻是在心裡道:這幾十年來,姚家一直在尋找照膽劍。照膽劍在姚家人手裡丟失,也該由姚家人接回去。希望您保佑我,讓我成功帶走照膽劍,完成姚家一代代人的遺願。
謝逸年對著墓碑行了一個道禮。
就在他行完道禮時,一道白光竟從【照膽劍劍主姚嬋之墓】這幾個字裡浮現出來,而後凝聚成一團,徑直射向謝逸年。
謝逸年微驚,卻知道先祖不會害他,沒有絲毫抵抗,任由白光落入他的腦海裡。
當他感應到白光裡的內容時,謝逸年愣住了。
白光裡包含的,是姚嬋使用照膽劍的所有心得。
這是她留給後人的最後一份饋贈。
有了這份饋贈,謝逸年得到照膽劍的把握就更大了。
謝逸年再向墓碑行一道禮,拍拍膝蓋上的浮塵,走回原來的位置。
“天師盟破解穀外陣法時,也將這裡的風水陣法破壞掉了。就算天師盟重新布下風水陣法,此地的靈性也被你吸收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願意跟我走嗎?”
照膽劍依舊沒有給任何回應。
但它也沒有阻攔謝逸年上前。
謝逸年來到照膽劍麵前,慢慢握住劍柄,開始嘗試往外拔劍。
就在劍身剛剛拔出一寸有餘時,一股可怕的波動從劍柄處湧入謝逸年的身體裡。
那些波動夾雜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戾氣、死氣、殺氣。
是慘死在照膽劍下的亡魂留下來的氣息。
那些氣息在謝逸年腦海裡叫囂著,輕輕鬆鬆勾連起了謝逸年心底最深處的憤怒。
他的眼睛通紅一片,胳膊也開始顫抖。
就在他的理智逐漸被憤怒侵蝕裡,謝逸年的腦海裡突然響起姚容說過的一句話。
-“兵器再厲害,最後操縱兵器、發揮兵器實力的,還是人。”
他拔劍,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是希望能儘快實現姚女士的願望。
如果他得到了照膽劍,卻無法控製住照膽劍,那有朝一日,照膽劍會不會違背他的意願,去攻擊姚女士?
他需要的,是一柄如臂使指的武器。
否則,他寧可不要。
噬主的兵器,要之何用?
就算強大如帝器,也決不能淩駕於他的意誌之上!
短短幾息之間,謝逸年的眼神重新恢複清明。
這一次,他拔劍的動作再無凝滯。
照膽劍被徹底拔出那一刻,劇烈的波動化作一層層漣漪,從山穀外擴散。
所有人都知道,新一代照膽劍劍主,出現了。
年輕一輩第一人的稱號,再也不需要在謝川和湛冰雲身上搖擺了。
從此以後,提到“年輕一輩第一人”,就是謝逸年。
隻能是謝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