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被天師盟高層和大半謝家人見證的審判, 隨著謝扶的昏迷暫時落下帷幕。
但它造成的影響才剛剛開始。
謝扶的情節實在太過惡劣,嚴重違反了天師盟的規定。
盟主當場宣布,解除謝扶在天師盟的一切職務, 並依照國家針對天師製定的特殊法律,將謝扶暫時收押進天師盟的監獄裡。
謝佐因涉嫌拐賣謝逸年,也被暫時收押, 等到此事查清楚後再做定奪。
天師盟執法人員給兩人銬上了特質手銬。
這種手銬是針對天師專門設計的,裡麵有限製靈力運轉的陣法。
戴上手銬的天師, 就再也用不了靈力, 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就在兩人被帶下去時,姚容當著眾人的麵, 往兩人體內注入了一大團陰氣。
這肆無忌憚的行事, 看得天師盟高層嘴角直抽。
“放心吧, 隻是一點小手段。”謝逸年在旁邊幫忙解釋, “如果他們沒有做虧心事,這些陰氣頂多降低他們的睡眠質量。”
但如果做了虧心事……
謝逸年冷笑。
如果做了虧心事, 他們會在每一次陷入睡眠時, 都感受到他們加諸其他人身上的痛苦。
到那時, 死亡對他們來說,都算是解脫。
在場的謝家人都沒有異議。
其中一些失去親人的謝家人還琢磨著, 得跟天師盟監獄那邊打聲招呼, 對待天師界的敗類,尤其是這種陷害族人的垃圾,一定不能心慈手軟。
當天傍晚, 除謝佐之外的謝家九位長老緊急召開了長老會議,用長老團的權力,剝奪了謝扶的家主之位。
隨後, 他們將包括謝扶、謝佐、謝川在內的九個謝家人都從族譜上除名。
並以整個謝家的名義,要求天師盟開除這九人在盟裡的職務。
天師盟迅速通過了謝家的申請。
當謝川收到天師盟的通知時,他還在他的房間裡閉關,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他在謝家的微信大群裡,但在加入群聊的第一時間就將群聊折疊了,自然無從知曉這場審判。
而家族裡,所有與他交好的人也都噤若寒蟬,以至於等到憤怒的族人衝進祖宅,將謝川架起來拖出去時,他還處於狀況之外。
“你們瘋了!我是謝家的少族長,你們敢這麼對我!”
“你爸都已經不是謝家族長了,你還算什麼少族長。”一個叫謝俞的青年道。
他是遺腹子,他爸死在陰煞之地的消息傳出來後,他媽當場暈了過去,被送到醫院後才知道懷孕了。
“你是什麼意思!”謝川抓住謝俞的胳膊,神情有些扭曲,“謝俞,我平時待你不薄,時常還會指點你修煉,你怎麼能恩將仇報?”
謝川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謝俞蓄在眼眶裡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他低吼一聲,將沒有防備的謝川推倒在地,而後直接騎在謝川身上,毫無章法地拳打謝川。
“我呸,你為什麼會指點我修煉?還不是因為我一直跟在你後麵給你當跟班。”
“如果不是你爸害死了我爸,我會沒有人教導嗎。真是太可笑了,我居然一直在討好仇人的兒子!”
謝川被打蒙了,也被說蒙了。
他竭力去理解謝俞這番話,卻怎麼都理解不了。
什麼叫“你爸害死了我爸”?
他爸這兩天不是去陰煞之地殺鬼護法了嗎。
直到身體挨了十幾拳,謝川才連忙推開謝俞,從地上爬起來。
但等他站穩之後環視四周,卻見周圍早就站滿了人。
這些人,他全都眼熟。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以往看著他的目光都是柔和的,此刻卻仿佛淬了毒般,帶著濃烈的恨意。
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塊石頭。
謝川輕輕鬆鬆就避開了。
他閃避的動作卻像是灑進油鍋裡的水,讓原本就難掩憤怒的人爆發了。
“你這樣的人,也配當謝家的麒麟兒?你和你爸一樣,都是偷走彆人人生和榮譽的小偷!”
“你這些年從家族裡得到的東西,全部都吐出來!”
“謝川,你已經被逐出家族,以後再敢靠近謝家一步,我就打殘你的雙腿。”
鋪天蓋地的嗬斥聲,和不知何處飛來的碎石塊,如潮水般淹沒了謝川。
謝川原以為,當時在山穀裡的失利,當時論壇鋪天蓋地的罵聲,就已經是他這輩子遭受過的最大風雨。
現在才知道,與逐出家族、踢出天師盟,眾叛親離的下場相比,他當時經曆的,根本隻是一場小小風浪。
但謝川不知道的是,有人的世界觀崩潰得比他還要徹底。
謝佐身為D市天師盟的一員,每個月都會來監獄一趟,站在門外,看看關押在這裡的厲鬼和犯人。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被關進這個鬼地方裡。
亂七八糟想了很久,謝佐終於撐不住疲倦,靠著稻草睡了過去。
就在睡著的下一刻,他整個人都跌入了一片黑暗中。
當他掙脫黑暗時,他就變成了一個剛上幼兒園的孩子。
兩歲的孩子還什麼都不懂,一臉懵懂地看著父母搬走,丟下他和哥哥相依為命。
他正在跟著收音機學唱兒歌,十歲的哥哥突然衝進屋裡,陰沉著臉將他抱起,帶著他穿過人群,來到了一片小淺灘。
小淺灘的水很淺,才剛剛沒過一個人的膝蓋,卻足以淹死一個兩歲大的孩子。
當他的臉一點點浸入肮臟的泥水,當他的手臂被鋒利的蘆草劃傷,溺水的痛苦與死亡的絕望一並湧上心頭。
他在夢中死去,又從夢中醒來。
這一回,他沒有被抱去小淺灘,而是被哥哥下了藥。
昏昏沉沉的他,被哥哥交給了一個女人。
女人用粗糙的手摸了把他的臉:“喲,這麼漂亮的孩子,你也舍得啊。”
哥哥帶著恨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爸媽都不要他,我憑什麼要負擔他的人生。如果不是他,也許我爸媽就不會離婚,我也不會成為一個沒人要的孩子。”
女人聲音有些遲疑:“要是我把他帶走,會不會被你們謝家追究啊?我可惹不起謝家。”
“嗬,放心吧,有我幫忙,謝家不會追究的。”
那之後,謝佐的夢境不斷重啟。
每一次重啟,都是一種被拐賣後的下場。
他會被截肢,然後像條死狗般爬過一個又一個地方,為組織乞討。要是乞討來的數額不夠大,不僅要餓肚子,還要接受毒打……
他會被拐賣到山區裡,成為窮人的孩子……
他會在拐賣組織進行轉移時,因為組織的人擔心他哭鬨引來警察,活生生被捂死……
他會在貧窮中痛苦長大,成為富人的移動器官庫,命不是自己的,器官也不是自己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佐才從夢境中脫離出來。他靠著牆,看著狹小天窗外依舊黑暗的天空,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不是因為夢境崩潰,而是因為……
因為……
夢裡的場景,他似乎,似乎在現實中見過。
父母離婚那天,剛好是他的生日。
他記得那天哥哥看他的眼神非常陰沉。
陰沉到……即使時隔幾十年,他居然還尤有印象。
一直到傍晚,他最依賴最尊敬哥哥突然提出要帶他去小池塘抓小蝌蚪。
當他興致勃勃蹲在池塘邊的時候,哥哥心裡,是不是曾經無數次想過伸出手,輕輕推他一把?
哥哥心裡,會不會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他不存在,該多好。
另一邊,謝扶的夢境,比謝佐更光怪陸離。
他夢到自己身處於一個迷宮。迷宮裡有一扇又一扇門,每一扇門都代表著他直接或間接害過的一個人。
一整個晚上,單是“被厲鬼屠殺”這種死法,他就經曆了整整二十四次。
幾天後,天師盟的執法人員過來提審謝扶和謝佐,被他們那蒼老憔悴疲憊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如果說,前幾天在會議室的那場審判,隻有天師盟高層和謝家人圍觀。
那今天這場審判,就是麵向整個天師界做直播。
天師盟拿出了更詳細的證據指控謝扶,謝佐也認下了他拐走謝逸年的罪行。
玄界論壇從未如此熱鬨過,仿佛大半個天師界的人都跑來這裡吃瓜了。
#謝家內鬥的真相#
#盤點這些年來,到底有多少個不支持謝扶的謝家人死在了任務中#
#一個人到底可以有多喪心病狂#
每個帖子的回複數都極高,隨便點開一個貼子,裡麵都是對謝扶一係的討伐。
【這是天師界百年來最大的醜聞,太可怕了,萬萬沒想到當年的真相會如此慘烈。】
【天師盟乾得好,必須嚴懲謝扶他們,否則置那些為守護太平而犧牲的天師於何地!】
【如果謝扶的真麵目沒有被揭穿,那他就依舊是謝家家主。
等他退位後,謝川就會接替他的位置。
他們這一脈繁榮複興,謝舟一脈成為了他們永恒的墊腳石……這樣的事情,真的差一點點就要發生了啊】
還有火從謝扶身上燒到了謝川身上。
身為既得利益者,謝川絕對算不上無辜,他這二十多年來享受到的修煉資源,得到的追捧,全都是建立在那場血案的基礎上。
【天啊,旁聽席最左邊角落,那個戴著黑色口罩的男人是謝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