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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南流景帶著齊思去見了姚盛安。
姚盛安是南流景仍活在世上的唯一一個親人,所以南流景很照顧他。
知道姚盛安不喜歡縣衙的環境,南流景在距離縣衙不遠處的街道上,給姚盛安買下了一套院子,又給姚盛安安排了兩個仆人,還讓大夫每隔幾天就去給姚盛安診治一番。
南流景和齊思到院子的時候,姚盛安剛看完大夫。
當聽說了姚盛安的身份後,齊思麵露詫異之色。但很快,想到那個裝滿罪證的匣子,齊思就明白了。
“我打算把那個木箱裡的所有東西都交給齊四哥。”南流景開門見山,對姚盛安道。
“好。”姚盛安點頭,“你選中的人,肯定沒問題。”
齊思露出一副磨刀霍霍的表情:“居然還有彆的罪證?”
南流景道:“有。但是我們清洗暗閣的動靜鬨得有點大,暫時不能再對另外兩個人出手了,不然會引起季玉山的忌憚。”
齊思得知木箱裡的其它東西後,沉吟片刻,問南流景:“南小兄弟,你希望我做到什麼程度。”
南流景道:“我希望北地民心可用。”
齊思琢磨了下:“那可能要多花點時間。”
“一年時間夠了嗎?”
“夠了。”
姚盛安坐在兩人旁邊,靜靜聽著他們的話語,心中感慨萬分。
他明明還不算老,但在這樣兩位青年麵前,他不免生出一種“時代已經屬於他們”的感覺。
難怪他外甥能做得如此好。
除了自身能力確實出眾外,身邊也少不了人才相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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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思在看完那些罪證後,花了一點時間,列出一份細致的計劃,然後拿給南流景看。
南流景思索許久,給齊思提了一些意見。
齊思聽了以後連連點頭:“這個主意好,我就這麼去做。”
他們兩個人製定出來的計劃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將姚家的故事編成話本、戲曲等等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方式,再在裡麵夾雜一點私貨,比如說設置一個姓姬的大貪官,再將季玉山做的事情都安在這位姬大貪官身上。
這個計劃有可行性,是因為姚家在北地的聲望非常高。
雖說姚家已經不複存在,但就像姚盛安說的那樣,姚家在北地駐守了一百三十餘年,世世代代,為北地流儘了血淚。
老百姓沒有那麼健忘。
更何況,姚家在北地時,北地是什麼境況。
姚家不在北地了,北地又是什麼境況。
老百姓的眼睛還沒有瞎,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為了讓話本和戲曲更加朗朗上口,齊思花了大價錢請人來寫。
姚容閒著沒事做,也幫忙創作了不少話本、戲曲。
南流景將姚容寫好的東西送去給齊思。
齊思看完,狠狠拍大腿:“絕了。真的絕了。連我這個知道真相的人,看了這話本都恨不得衝進去殺了那個姬大貪官,再跟隨在將軍身邊建功立業。”
南流景笑了笑,心底也認同齊思的評價。
他可是他母妃的第一個讀者。
“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齊四哥你了。”
齊思的辦事能力確實毋庸置疑。
一個月後,南流景出門辦事,一路經過三個酒館,三個酒館裡都有說書人在說書。
他們說的內容不同,但主人公都是姚家人。
其中有一家酒館,說的正好是姚容寫的那本。
南流景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可以吃午飯了,於是他果斷下馬,進酒館裡吃飯。
姚容點評:[這說書人說得真不錯。]
南流景道:“我聽說齊四哥花了大價錢,從其它地方請來了很多說書人。”
[這些錢花得很值。]
有些錢可以省。
有些錢花了,是真的能看到效果。
姚容和南流景聊天的時候,隔壁桌的幾個人也在邊吃花生米邊聊天。
“這話本裡的將軍可真慘啊,父母、兄長、妹妹還有叔叔全部都被貪官害死了,他也被貪官害得坐牢,險些沒了性命。”
“是很慘,但也是真這個。”男人比了個大拇指,“北邊出了大亂子,貪官解決不了,就把將軍從牢裡提了出來,讓將軍帶著一身傷去北邊打仗。將軍去了,還打勝了!”
“話本裡的北邊老百姓有將軍,咱們有啥!?”
“咱們怎麼沒有了,你忘了姚老將軍和姚大將軍他們了嗎?”
“對對對,是我糊塗了。不過……我總覺得這話本裡將軍的遭遇,和姚老將軍的有點像……”
“哎,我也這麼覺得。你們說,這話本裡講的有沒有可能是真的?姚老將軍當年會不會就是被貪官害死的?”
當有一個人將話本和現實聯係在一起後,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做同一件事情。
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放出去,極大豐富了北地老百姓的生活,也讓北地老百姓對朝廷的憎惡更增加了幾分。
因為話本裡的貪官,不隻陷害了將軍一個忠良,還各種給北地老百姓增稅征兵,漠視北地老百姓死於天災兵禍
對於增稅、征兵、天災、兵禍這些事情,北地老百姓有切身之痛,他們十分輕易就代入了自己,從而完成了與話本人物的共情。
在說到將軍帶領著北地老百姓們殺貪官、平兵禍、鎮天災時,老百姓心底的憤怒都化作了快意。
他們也許現在還不會明白這份情緒轉變意味著什麼,但反抗的種子,已經在他們心裡播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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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的功夫,就又到了年底。
熬過最初階段後,南流景的軍隊已經增至三萬人,齊明煦也有了兩萬兵馬。
邊境一十六城,已經有六座城池歸順。
臘月二十九,南流景、齊思趕到常安縣,和齊明煦、蔣定一起過年。
大年初一,蔣定帶著幾人前往兵工廠,一路進入兵工廠最深處:“我已經研製好了攻城器械,也培養好了一批工匠。隻要材料充足,他們在一夜之間就能搭建出好幾座攻城器械。”
南流景問:“效果如何?”
蔣定道:“南小兄弟,你放心,普通城池絕對擋不住這些攻城器械。當然了,像京都那樣的巨城,就不是攻城器械能隨隨便便拿下的了。”
“已經足夠了。”南流景道。
過了元宵,朝廷那邊終於察覺到了北地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畢竟北地的人口還是一直在流動的,不少商人會在京城和北地之間來往,就算南流景一直有意控製,北地的異常還是被朝廷知道了。
其中,永寧城的變化是最大的。
所以很快,永寧城迎來了第一批欽差。
周縣令和師爺負責招待這批欽差。
在他們瘋狂塞銀票的操作下,這批欽差得出的結論是:“永寧城一切正常,永寧城的發展是因為周縣令勵精圖治。”
不等周縣令和師爺鬆口氣,沒過兩月,第二批欽差又到了。
這批欽差沒上一批那麼好糊弄,銀票沒少拿,不該打聽的事情也打聽了個遍,還喜歡玩微服私訪。
周縣令冷汗直冒,悄悄去找南流景:“姚南小公子,咱們永寧城的異常,可能就要瞞不住了。”
南流景正在看信,聽到周縣令的話,他將手裡的信遞過去:“瞞不住就不瞞了,朝廷短時間內騰不出手來管我們。”
周縣令接過信一看,頓時明白了。
半個月前,黃河決堤,幾十萬百姓受災。
朝廷非但沒有賑災,還在拚命壓迫百姓。
走投無路的老百姓衝擊糧倉,搶走糧食,最後再將反旗一舉,直接起義了!
朝廷現在正忙著派兵去南邊平息內亂,暫時是抽不出什麼時間管他們了。
“這天下,要亂起來了啊。姚南小公子,我們要做什麼。”
“等。”
“等什麼?”
“我在等一個人的回複。”
書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局促的腳步聲。
齊思提著一個食盒衝到了南流景麵前。
南流景目光落在食盒上:“裡麵裝著什麼?”
“是黃金餅。”齊思打開食盒蓋子,“你說,你給梁大人寫了信,梁大人回贈你一盒黃金餅,是什麼意思?”
南流景伸手拿起一個黃金餅,咬了一口,笑道:“我很喜歡請大家吃柿子和黃金餅。梁師父這是在告訴我,他答應我的要求了。”
解決掉手裡的黃金餅,南流景抬眼眺望京都方向,語氣輕描淡寫,仿佛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南邊反了,那我們北地也一道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