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弟齊思在行軍途中病故了。
後來,齊明煦打到了京都城外。
京城畢竟是京城,想要拿下它絕非易事,再加上一路行軍,齊明煦手底下的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所以齊明煦命全軍暫時駐紮在城外休整,同時想辦法逼迫京城中人,讓他們開城門投降。
安排完所有事情,齊明煦簡單梳洗一番,進入帳篷睡覺。
睡到半夜時,他被一陣喧嘩聲驚醒,而後他的三弟蔣定掀開帳篷走了進來。
“大哥,有一個叫梁光譽的禁衛軍出現在了軍營外,他說他是奉天子的命來求見你。”
齊明煦皺眉,居然是奉天子的命而非奉季玉山的命?
最終齊明煦還是點了點頭:“行,讓他進來吧。我倒要看看那位少年天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片刻,帳篷裡燃起燭火。
齊明煦端坐在上首,看著一位麵容滄桑的中年男人抱著一個木匣走進帳篷。
在李觀棋的示意下,梁光譽停在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那位陛下命你過來見我,是有何要事?”齊明煦開口。
梁光譽緩緩將手中的木匣拖起,舉過頭頂:“陛下命我前來向起義軍首領獻一個首級。”
齊明煦感興趣道:“這是何人的首級?”
“當朝太傅,季玉山。”
此話一出,眾人大驚失色。
梁光譽將季玉山的頭顱從匣子裡取出來,放到桌子上,讓齊明煦他們去檢查。
有認識季玉山的人上前,來來回回檢查了許久,即使難以置信,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結論:這確實是季玉山的頭顱,而非梁光譽拿了其他人的首級前來冒充。
齊明煦心中震撼,想到梁光譽的來曆,問:“季玉山是被何人所殺?”
梁光譽話語鏗鏘:“此等禍國殃民之徒,自是由陛下親自出手誅殺。”
齊明煦眼眸微垂,自認為自己猜到了梁光譽前來的目的。
他這支起義軍打出的旗號是“誅國賊,清君側”,如今季玉山已死,難不成那位少年天子是想要用季玉山的頭顱來勸降他?
彆說齊明煦了,就連李觀棋、蔣定等人也都是這麼想的。
可梁光譽接下來的話,卻完全顛覆了他們的心中猜想。
“陛下聽聞起義軍首領素有大才,軍隊所過之處,對百姓秋毫無犯。所以陛下命我帶著季玉山的頭顱前來投降,打開城門以迎起義軍入城。”
齊明煦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疑不定地看著梁光譽,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的軍隊才剛剛抵達京都城外,還沒有開始攻打京都;他還沒有絞儘腦汁去勸降京城中的高官貴胄,也沒有許以任何利益,然後……
就有人斬下了季玉山的頭顱?
就有人開城門投降了?
那個人還是被天下人認為懦弱無能的傀儡天子!?
這要齊明煦如何敢相信啊。
就在這時,又有下屬掀開帳篷,告知齊明煦等人,皇宮方向燃起了一場熊熊烈火,火光在黑夜裡十分明顯。
齊明煦猛地看向梁光譽,卻見梁光譽淚流滿麵,伏在地上久久不語。
“那場大火……”
齊明煦開口說了四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梁光譽哽咽著道:“陛下說,他不希望將士們再做無謂的犧牲,也不需要臣子自儘以全氣節。他給百姓、將士、大臣都安排好了生路,唯獨給自己選了一條死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場大火,就是陛下所放。”
這場起於摘星宮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
因為摘星宮周圍實在太過荒涼,附近除了這座宮殿外再也沒有其它建築物,所以這場火完全沒有波及到皇宮其它地方,隻是將這座剛剛建成的宮殿付之一炬。
即使是死亡,他也選擇了一種克製的方式,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
三天之後,齊明煦正式入主皇宮。
然後,梁光譽又一次求見了他,將一道早已擬好的聖旨交到了齊明煦手裡。
“這是什麼?”齊明煦問。
“陛下……不對,是先帝在臨終前曾經告訴過我,若起義軍進城之後真能對城中百姓秋毫無犯,就讓我將這道聖旨獻給齊將軍,作為你的登基禮物。”
齊明煦緩緩展開聖旨,當看見聖旨裡那寫得比他還難看的字跡時,他扯著嘴想要露出一個嘲笑,卻又在看清聖旨上的話語後陷入了漫長的震撼與沉默。
“……這份大禮,實在是太沉重了。”
良久,齊明煦合上了聖旨,能扛起一百斤巨石的手,卻險些要拿不穩這輕飄飄的一道聖旨。
“……我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何要贈我這份禮物?”
梁光譽道:“因為先帝知道,他那些已經無法實現的誌向,齊將軍可以為他實現。所以他願意為齊將軍提前鏟除掉一些阻礙。”
齊明煦再次沉默。
後來,齊明煦命人為這位英年早逝的亡國之君收斂屍骨,將這位素未謀麵卻可以稱得上是他畢生知己的少年葬入大燁皇陵。
在少年下葬當天,齊明煦問梁光譽願不願意留在他的身邊做事:“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繼續留在禁衛軍擔任副統領一職。”
但梁光譽笑著婉拒了他:“從永慶帝一朝到先帝一朝,我有些倦了,不願再留在這深宮之中。”
齊明煦有些遺憾,卻沒有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