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容笑著朝葉鶴棲招了招手, 示意葉鶴棲跟緊自己。
兩人在葉府生活多年,十分熟悉葉府的路,葉鶴棲一看姚容走的那條路線, 就知道她是要去側門。
那扇小門是為了方便傭人進出、運輸生活物資才開的, 葉鶴棲很少過去那裡, 但也知道那裡有門房看守著。
還養著一條看門狗。
晚上的時候門房會在旁邊的木屋裡休息, 隻要有人靠近側門, 狗就會狂吠喚醒門房。
一想到這兒, 葉鶴棲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想要提醒姚容,又不敢發出太大動靜, 伸手扯了扯姚容的袖子。
姚容回頭。
“狗?”
姚容點頭。
葉鶴棲暗鬆口氣。她娘知道那條狗還敢走小門, 肯定是有應對之策。
這會兒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北風呼嘯,霜寒刺骨, 寥落的梧桐樹葉被風吹得呼啦啦作響,不知何處的重物被風吹落,“咚”地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還回彈了好幾下。
葉鶴棲的心也跟著“咚”、“咚”、“咚”跳了好幾下,生怕這些嘈雜的聲音會驚醒葉府眾人。
好吵啊。
她從來沒發現北平的夜晚是如此喧囂。
終於,那條漫長又曲折的回廊走到了儘頭。
高高掛起的燈籠散發出微弱光芒,昭示著目的地已近在眼前。
葉鶴棲也看到了那條狗。
它趴在地上,被風吹得縮成一團,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尾巴不時晃了一晃。
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它猛地從地上站起。
葉鶴棲心下暗叫糟糕, 卻沒聽到小狗發出任何叫喚。她扭頭去看姚容,臉上既驚且喜。
姚容朝她安撫一笑,拉著她繞過小狗,直接來到了門前。
門裡側隻是用門栓鎖了起來,姚容放輕動作,拉開門栓,迅速將木門拉開了可供一人通過的距離。
年久失修的木門在拉拽之間門,發出讓人有些牙酸的吱呀聲。
這動靜無法避免,姚容隻能加快動作,拉著葉鶴棲一塊兒走了出去,然後迅速將木門拉好。
就在姚容完成這一係列動作時,門房揉著惺忪的睡眼從木屋裡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沒什麼異樣的側門,又看了看炯炯有神站在側門旁邊的狗狗。
“奇怪……應該是狗撞到了門或者風吹得太厲害了吧……嘶,這天越來越冷了,不行了不行了……”
門房冷得直跺腳,連忙抱著胳膊縮著脖子又退回了屋裡。
一牆之隔的外麵。
姚容拉著葉鶴棲一路狂奔。
眼看著姚容跑出了巷口還沒有停下來,葉鶴棲喘著氣問:“娘,我們要去哪裡。”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到她們母女兩事先都沒有進行過任何溝通,葉鶴棲也不知道姚容的具體打算。
“我們不能再留在北平。葉家在北平有不小的人脈,很容易找到我們,將我們抓回葉府……”姚容邊跑邊說。
她沒有將自己後半段打算說出來,但葉鶴棲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那我們馬上找黃包車,讓黃包車送我們去火車站吧。我們可以找黃牛買到去滬市的火車票。”
“好,滬市好,那是個大城市。”
又跑了一小會兒,葉鶴棲奇怪道:“娘,黃包車不是一般都停在那邊嗎,為什麼我們還要繼續跑?”
離開葉府已經有段距離了,姚容的腳步稍微放緩了些,也有了足夠的氣息說更長的話。
“我之前去其它府上做客時,聽那些太太們閒聊,說有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妾帶著女兒逃跑,好不容易跑出了宅院,結果就因為黃包車夫認得她們,從她們的言行舉止猜到她們可能是逃出來的,竟然將她們又拉了回去,用她們從那戶人家那裡換來了大筆的賞錢。”
這並非姚容胡編亂造,而是原身記憶裡確有發生的。
那位黃包車夫得了賞錢,卻將那對母女最後的希望都葬送了……
等原身再聽到那對母女的消息時,女兒已經被父親逼著嫁給了一位高官當三房,重複了母親的命運;母親在後宅裡終日瘋瘋癲癲的,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葉鶴棲恍然,果然,她這個穿越者的眼界再怎麼廣,論起實際生活經驗來,還得看她娘的。
“那我們還要跑多久?”
“天快亮了。”姚容看了看那已經泛起一線魚肚白的天際,“繞過這條巷子,去到大街上。”
葉鶴棲的思緒也轉得飛快,一下就編好了理由:“到時要是有人問起,我們就說外祖母生病了,我們得趕著最早的一趟火車回鄉探望親戚。”
姚容眼眸一彎:“行,就這麼辦。”
在那一線魚肚白漸漸擴散成一片晨曦時,姚容和葉鶴棲也來到了街道上。
已經有早點鋪子開門營業了,零星幾個行人穿著厚實的衣物,在街道上穿行,所以姚容和葉鶴棲並不顯得突兀。
“夫人,小姐,要去哪兒?”有眼尖的黃包車夫拉著車來到兩人麵前。
葉鶴棲麵上淡定道:“去火車站,我們趕著回老家探望我外祖父。”
黃包車夫沒有起疑,笑著讓她們上車。
坐上車後,葉鶴棲緊緊握著姚容的手,視線不斷打量著這座依舊半睡半的城市,覺得自己也是半睡半醒著的。
直到“火車站”三個紅色大字映入她的眼簾,她才有種從夢中恍然清醒的感覺。
“娘,到地方了。”
葉鶴棲的聲音,甚至是身體都在顫抖。
***
昨天晚上,葉老夫人被姚容氣得實在不輕。
葉老夫人原本想當場就發作,讓管家將姚容母女都拖去跪祠堂,什麼時候認識到錯誤了,什麼時候才結束懲罰。
但葉夫人一直在旁邊勸她,再加上大夫來得很快,葉老夫人就暫時沒有提這茬。
睡了一夜,身體稍微好了一些,葉老夫人在葉夫人的伺候下吃了一碗粥,命人去將姚容和葉鶴棲帶過來。
這回葉老夫人吸取了教訓,屋裡除了她和葉夫人外,還有一堆傭人,隻要姚容還敢向昨天那樣忤逆她的話,她就直接讓人將姚容摁倒在地。
結果,傭人去了片刻,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老夫人,夫人和小姐都不在屋裡……”
“我問了伺候小姐的翠環,翠環說今天一早上她都沒看到小姐……”
葉老夫人臉色微變,想到了一種最壞的可能性:“你再去一趟,進她們屋裡,看看她們的貴重物品有沒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