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相聚過後,姚容和葉鶴棲再次坐上了從北平前往滬市的火車。
隻是與上一次的匆忙慌亂不同,這一次, 她們是在幾位朋友的相送下離開的。
手裡還提滿了朋友們送的各種禮物。
火車抵達滬市時, 已是大年三十早晨,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過年的熱鬨和喜慶之中。
姚容母女叫了輛黃包車,讓車夫將她們送到樓下。
在車夫準備拉車離開時, 姚容叫住了他, 給他遞了兩塊包裝好的糕點:“師傅,這是北平的特產,您帶回去嘗嘗。”
“哎呦,這……”車夫有些驚喜, 又有些不好意思,“這怎麼使得, 這東西肯定很貴吧。”
葉鶴棲笑吟吟道:“師傅, 快拿著吧, 今天是除夕, 您也早點收工回家過年。”
“再接一單生意我就收工回家了。”車夫連聲道謝,將糕點小心翼翼地放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給壓碎了。
“我們也回家吧。”姚容扭頭對葉鶴棲道。
“好嘞!”葉鶴棲一口氣衝上四樓, 將手裡的東西放到門口,又折返回去幫姚容拎東西,“娘, 我幫你拿。”
兩人這一走就是半個月,屋子裡落了一層淺淺的灰。
放好東西,兩人開始分工。
一個在家打掃衛生,一個出門置辦過年要用的東西。
緊趕慢趕, 終於還是在入夜前吃上了一頓熱氣騰騰的年夜飯。
葉鶴棲將周綺懷送的紅酒拿出來,拔開紅酒塞子,盛了兩杯酒。
她重新蓋好塞子,將其中一杯推到姚容麵前,自己端起另一杯:“娘,我們來碰杯,慶祝那些讓我們不開心的人和事,從此遠離我們了。”
姚容笑著與她碰杯:“喝完這杯就不能再喝了。”
葉鶴棲一口氣乾完了杯裡的酒,豪邁地揮揮手:“知道知道,我也不愛喝這玩意。”
吃完年夜飯,姚容在廚房裡洗碗,葉鶴棲在客廳裡整理周綺懷她們送的臨彆禮物。
整理著整理著,葉鶴棲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
缺了點什麼呢?
葉鶴棲下意識看了眼沙發對麵的牆壁。
……好像是缺了春晚的背景音。
以前住在孤兒院的時候,每逢除夕,院長總會播放春節聯歡晚會。
雖然葉鶴棲從來沒有認真看過春晚,但早已習慣了將春晚當做背景聲音,也習慣了跟著春晚一起倒計時迎接新的一年到來。
“在發什麼呆呢?”
姚容洗好碗從廚房裡出來,正好看到葉鶴棲呆愣愣地蹲在地上,手裡還抓著一頂帽子。
葉鶴棲回神,懊惱道:“沒什麼,就是覺得過年安靜了點。”
“在家肯定安靜啊。”姚容擦乾手上的水,將桌麵上的一袋雞蛋餅塞給葉鶴棲,“拿去分給樓下的孩子們,有他們在你身邊起哄,你彆嫌吵就好。”
葉鶴棲唇角微彎:“也對,那我下去晃一圈再回家。”
看著葉鶴棲興衝衝要往樓下跑,姚容連忙叫住她。
葉鶴棲回頭:“娘,還有什麼事嗎。”
姚容將圍巾和帽子遞給葉鶴棲:“穿好了衣服再出去,外麵可不比家裡暖和。”
葉鶴棲盯著圍巾和帽子看了許久,才認命地接了過來。
是不是大人們都覺得,過年穿紅色衣服比較喜慶?
不然為什麼陳主編送她的帽子,周小姐送她的圍巾,還有張念釗張先生送她的棉襖,甚至是她娘新給她買的頭繩……
全部都是大紅色!!!
心裡這麼吐槽著,葉鶴棲臉上卻滿是笑意。
她將所有長輩對她的祝福穿在身上,抱著那袋餅乾,興衝衝地跑下了樓。
因為跑得太快,她的麻花辮一甩一甩的,臉頰也染上了興奮的紅暈。
姚容抓了把瓜子,一邊磕著一邊站在窗邊看葉鶴棲。
葉鶴棲被孩子們圍在中間,像個孩子王一樣,鮮活又靈動,在黑夜裡仿佛一朵幽幽綻放的秋海棠。
《火鳳凰》的所有讀者,也包括葉鶴棲自己,都認為姚容在小說末尾引用那首《秋海棠》,其實是在借秋海棠來自比,借詩歌來表達誌向。
但隻有姚容自己清楚,她並非是用秋海棠來自比,而是將葉鶴棲比作了秋海棠。
也許現在的葉鶴棲,依舊無法完全融入這個時代,但她已經通過此前種種,展示了自己所具備的才能。
遲早有一日,她會像詩中的秋海棠一樣,在這個時代,綻放出獨屬於自己的光華。
樓下,葉鶴棲將餅乾分得差不多了。
像過去在孤兒院一樣,她拿起袋子裡最後一塊餅乾,一邊吃著一邊蹲到了角落裡,看著那些年紀比她小很多的孩子們邊吃著餅乾邊嬉鬨成一團。
各種歡聲笑語傳入耳裡,這下倒是不安靜了,卻又實在是過分嘈雜了。
葉鶴棲笑歎,咽下嘴裡的餅乾,無聊地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