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聲地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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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昱時原以為,逢夕一走,這段時間宋卿時都會忙於處理她的事情。
忙著找她,忙著追她,忙著去查一些事情。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足以分去他大半心神,叫他無力分管其他事宜。
而這段時間,恰是最需要他忙的一段時間。
兩家紛爭正起,爭得厲害,全都在赴力。
兩件事情擠在一起,宋卿時不想亂也得亂。
顧得上一頭,另一頭自然顧不全。
這也是他想看到的一幕。
一塊蛋糕就那麼大,一方爭搶失敗,自然就叫另一方得到了。
他不管是和荊家聯姻,還是近半年來接連出差,其實他和父母的目標,不過如此。這次要爭的東西,利潤太大了,誰也不肯放手。
在知道宋卿時追去清禾鎮的時候,宋昱時以為一切當真是要如他先前所想象的那般順利進行。他稍稍運作,將壓力給到宋卿時那邊,次日老爺子果然就指名要見人。
他以為宋卿時回不來,會迎來老爺子的第一次震怒,但沒想到的是,宋卿時仍然在當天出現。
甚至之後的幾日裡,他沒有再離開北城。
一切風平浪靜,就好像無事發生。
宋卿時平靜得就跟逢夕沒有離開一樣。
確實出乎宋昱時所料。
而更令他意外的,恐怕是他和宋卿時對立之時,宋卿時不僅按時出現,還已經準備齊全。
宋卿時跟岑蘭淩難得見麵,他的父親也從國外趕回。
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耐的氣場,強勢而冷淡,叫人自覺疏遠。
等待他身邊的柏助將話陳述完後,宋卿時懶懶抬眼看向宋昱時,將手中的文件夾合上,往桌上一扔,淡聲:“到你了。”
宋昱時心中微驚。
宋卿時的這個眼神,給他一種,對方已經看透一切的感覺。
過於冷淡,也過於驚人。
他擰了下眉。
開始他這邊的陳述。
老爺子坐在前方主位,旁觀這一場戰爭。
第一輪初步結束的時候,宋卿時和宋昱時在門外相逢。
宋卿時的眼神依然那般沒有溫度,兄弟倆的談話,全是刀光劍影,無半點和平:“我是不是早就提醒過你,彆動到她的身上。”
堂兄弟倆,眉眼有幾分相像。
手段和狠厲程度,亦有相似之處。
然而此刻,他們之間劍拔弩張。
宋昱時淡笑,虛虛道:“你這又是說的什麼話,我怎麼不太明白。”
宋卿時直接挑明:“那天,你看見我和我媽進了那個房間談話,刻意引來逢夕,叫她聽見。”
宋昱時笑意更深,明顯心中已做好他知曉此事的準備,依然淡定道:“哦?你們是在說什麼不能讓她聽見的話嗎?”
宋卿時眸光狠厲下去。
宋昱時已經抬步離開。
做也做了,他並不懼怕被發現。
而且他也沒說錯——如果不是他們在說一些不能讓她聽見的話,又何須害怕被她聽見?
誰讓他們說的話不能叫她知道呢?
與其怨人,不如先責己。
他們先行隱蔽事在前,就彆怕被人揭露給她知曉。
岑蘭淩走出來尋他的時候,宋卿時已經從急劇上湧的怒火中緩解。他沒有看她,刻意避開她離開。
宋父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一幕,他問妻子:“怎麼了?鬨什麼矛盾了?今晚邀請章筠吃飯的事情和他說了沒有?”
岑蘭淩憂愁難解。說什麼?他已經幾日不肯和她說話了?現在是連宋宅也不回。
章筠?
這個名字恐怕在他麵前一提,他的炮仗就點燃了。
母子倆現在就連表麵的和平都難以維持。
她哪敢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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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兩房的爭鬥漸漸拉開序幕。
這事兒在北城圈子裡也逐漸傳開,宋家內鬥已經不是秘密。
而且,兩房旗鼓相當,實力都不容小覷。這場內鬥,恐怕曠日持久,沒那麼容易結束。
雖然逢夕答應過會給他傳來消息,但是宋卿時等了一日又一日,也沒有等到第一次消息傳來。
他不知道那日她的答應是否隻是緩兵之計,實際是否會履行,也不知道她如果真會履行諾言的話,那麼第一次消息又什麼時候才會傳來?
等待的過程中,他逐漸焦躁,耐心幾乎耗儘。
他知道她心狠,現在好像是在一步步地試探,她會心狠到什麼程度。
知道宋卿時最近心情不好,深夜,柳秋秋他們喊他出來喝酒。
他們老貼心了,知道他白天沒空,特地找的深夜。
換作以往,或許宋卿時會拒絕,這個點他可能已經入睡。
但是最近情況不同,他已經接連失眠幾日,這幾天一直難以入眠,看到消息後,索性拿了車鑰匙就往外走。與其獨自在家煩悶,不如一醉方休。
走到門口時,他又停下腳步,折回去拿東西。
——逢夕給柳秋秋也留了信。就這一封,他一直沒單獨送過去,險些忘了。這回正好順便。
柳秋秋很是幽怨。
她這幾天給逢夕發的消息都沒回,問了宋卿時後才知道的這件事。
但也怪不得宋卿時,這幾天他忙得都恨不得分身,自然顧慮不到他們這邊來,也沒法滿世界地告知她離開的消息。
柳秋秋知道逢夕離開後,難過了好幾天。還鍥而不舍地又給逢夕發了幾條消息,見確實沒回後才死了心。
她就是有點不甘心。
那幾日天天陪著他們玩的人,怎麼說走就走了?
她問說去哪裡了,宋卿時不知道,她問什麼時候回來,宋卿時也不知道。
她那個氣啊,就差掀桌子了。
怪不得她覺得那幾天逢夕乖得不正常呢……合著那是因為要離開了嗎?
可是她沒看出來,那幾天她玩得還很開心。
想明白以後,柳秋秋更傷心了。
等看完宋卿時給她帶來的信後,她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宋卿時不知道逢夕給她寫了什麼,他隻是沉默地盯著柳秋秋看完信,再看著她一杯酒接一杯酒地下肚。
柳秋秋看著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麼恨鐵不成鋼的指點,卻又礙於什麼而不好出口,眉頭都快打結了。
宋卿時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幕納入眼底。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她手裡拿著的那封信上。
他對逢夕寫給彆人的信禮貌地止住好奇之心,一封也不曾偷窺過,隻當一個合格的送信人。她信上的內容,無非是告彆,無非是一些心裡話,那是她與他們之間的事情,他也不會去好奇窺伺。
但唯獨這一封,叫他心底的好奇慢慢滋生。
他總覺得,這上麵會有什麼他不知道、可是他又需要知道的事情。
柳秋秋很悶,抱著陳京儀哭不出來,難過地在她身上蹭了蹭。
傻逢夕。
為什麼會選擇離開呢?
她會帶著她衝鋒陷陣的呀。就跟那天晚上一樣,她會給他們製造機會的。有人來搶,那就上手搶唄,又不是搶不過!反正,沒必要離開。
她說不出的難過,剛想再倒一杯酒,不想,酒瓶被宋卿時奪去。
她不解地抬眸看他。
他卻並不是阻止,隻是紳士:“我來。”
……也行。
柳秋秋沒有意見,示意他請。
他給她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主動與她的杯子碰了下,“乾了。”
宋卿時不動聲色地先乾完一杯,遙遙朝她示意了下自己的空杯,分外爽快。
柳秋秋挑眉,喲嗬,今晚這是要跟她喝一場的節奏啊?
來得正好,她正想跟他算算賬呢,好好地喝一場,正好來泄泄她這滿肚子的氣!
這個呆子,這個傻子,枉費她先前那麼多的撮合!
誰也沒她難受,因為隻有她知道這兩人心意互通,可到最後,卻眼睜睜地看著事情變成這個結局。
程驍和陳屹岸互相對視一眼。
這是要……乾醉的節奏?
酒杯相碰的聲音在包廂裡接連響起。
其他人也加入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