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時擰起眉。
知道會不順,但沒想到會這麼不順。
可她的態度越堅硬,他對那晚的好奇就越濃。
他摩挲了下指腹,低眸看著,麵色歸於平靜。
既然今天撬不出來,那他也不在這裡空耗時間。宋卿時起身離開。
但是這件事並不意味著結束。
柳秋秋有種預感,這個狗男人一定不會輕易放棄。
——果然,次日下午她就被她爸喊去了公司。
“祖宗哎,你最近跟宋卿時又吵什麼架了?”柳父把文件丟她麵前,“你看看,你看看,直接阻了我們兩條路啊。你們鬨的什麼彆扭啊?你得罪他了?”
柳秋秋黑了臉,心裡大致也猜出他都做了些什麼,她抄起文件來看。
一邊看,柳秋秋一邊在心裡罵罵咧咧:好你個宋卿時,軟的不行來硬的是吧?擱這兒給她玩威逼利誘呢?
柳秋秋被柳父趕了出去,勒令她趕緊把事兒給解決了。
小孩子家玩鬨,哪能鬨到明麵上來,影響大事情?
柳秋秋有苦難言。
什麼小孩子啊?他宋卿時哪裡是小孩子了?早十年前他就壓根不像個小孩了好嗎!
瞧這手段,哪裡是小孩子做得出來的嘛!
柳秋秋要被氣死,昨天還義正嚴詞地守住陣地,這才過了一天,她的陣地就要守不住了?!彆太荒謬!
她氣勢洶洶地追去一個電話:“宋卿時,我勸你彆太離譜,你什麼意思?!”
宋卿時早就在等這一通電話,他也做好準備等她這一問。
“柳秋秋,告訴我吧,我真的必須知道。我跟她也不可能就這樣結束。”他等了須臾,見她仍無反應,他低歎一聲:“就當做是,一個無力的懇求。”
柳秋秋蹙緊眉。剛才滿腔的火氣開始慢慢泄掉,逐漸脹滿了另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個人真的是……很知道該怎麼拿捏人。
他要是一直硬著來,她還不一定會服軟。偏偏軟硬兼施,什麼招數都用儘了。
她看得出來他的執念,也看得出來,他今天恐怕是非知道不可了。
她沉默良久,在內心反複煎熬地糾結做著決定。他也不急,耐心等著。
直到半晌過後,她終於出聲。
宋卿時聽完以後,這回沉默的反而變成了他。
“所以,那一晚……”
柳秋秋訕訕,“對,是故意灌醉你的。但是後來做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應該沒什麼吧,就她那膽子……”
她越說越心虛,畢竟說到底,那天還是她算計的他。
嗐,恩恩怨怨糾糾葛葛,剛才一會威風一會心虛的,都是常事、都是常事。
他那邊又是一頓,方道:“嗯,我知道了,先掛了。”
他需要冷靜一下。
如他所料,信中所提的那一晚果然不正常,也果然是藏著他不知道的事情。
宋卿時去家裡翻來監控。
能看見她走出房間,輕手輕腳地望了眼四周後,擰開他房間的門把,悄悄進去。
動作小心翼翼,真如做賊一般。
做賊麼。
那做的又是什麼賊?會是采花賊麼?
他忍不住扯唇。膽子明明那麼小,卻又總想挑戰膽子的極限,去乾壞事。不過是進一下他的房間,怎麼就心虛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要進去做什麼大事。
可是那一晚,明明什麼也沒有發生。次日醒來,他很確定,什麼事情都沒有過,他也不曾在意,隻道是宿醉一晚,連她來過都不知道。
彆看她擺足了心虛,可是哪有做什麼大事?
如果不是柳秋秋說,如果不是他來查監控,他恐怕這輩子都隻會不知。
他現在也試圖去憶起那一晚,看看能不能想起點什麼。她沒做大事,那小事呢?
可惜實在毫無思路,也沒有任何記憶。
而他唯一能找到的監控也隻有這些,她和他的房間裡麵都沒有監控。
所以那一晚,她進他房間以後都做了什麼?
總該不會,隻是給他蓋了下被子?
從她進去到她出來,前後一共是十九分鐘多點,差一點就二十分鐘。
蓋被子,總用不上二十分鐘的。
宋卿時捏了捏眉骨。
這個答案,隻有她知曉。可惜,他現在不僅見不到她,就算見到了,她恐怕也是不會和他說。
她又不是柳秋秋,不管怎麼逼都隻會咬緊牙關,不說就是不說。偏偏他又不可能狠下心去逼她什麼。
但不管是什麼答案,側麵都在印證一個事實。
宋卿時眸光深下去,淡淡合上眼,往椅背靠去。
所以,逢夕,你是喜歡他的。
那一晚上,不論做了什麼,都滿載著你的心意。你推著小車每走一步,代表你心意的星星都會往下落上一顆。直到數日之後,被他拾起。
被濃霧遮擋住的許多真相好似在慢慢揭開。
霧開始散,一切開始明了。
而真正的事實在擺出來的時候,隻看人們願不願意麵對與接受。
他去酒櫃裡拿出瓶酒,自斟自飲。
她的喜歡是不是因為,太久得不到回應,所以漸漸化為灰燼飛散。
他倏然想起他那日對沈家人說的那句話——
“她找不到你們愛她的證據,但是每一個細節都在證明你們很愛沈清悠。”
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
因為突然覺得,這句話也可以套用在他們之間的事情上。
“她找不到他愛她的證據,但是每一個細節都在證明他要和章筠在一起。”
隻用了一瞬的功夫,他的心臟就已經被攥緊。
——是這樣嗎?
這句話下麵還有一句:“作為父母,你們很失職。”
那麼,是不是,“作為她喜歡的人,他也很失職”?
一杯烈酒下肚,隱起灼燒意,澆了一遍心口。
他擰緊眉。
好像終於在這一日,讀懂了所有的事情。
事情的真相被揭開,那一日他聲聲斥責在沈家人身上的話,原封不動地打回他的身上。
他控訴他們對她的傷害,殊不知,他也是劊子手之一。
她喜歡他,但是她得不到他的回應,所以她選擇收手,抽身離開。
沈家的傷害是一重,他的傷害是第二重。
她連一重都已經承受得如此艱難,又何況是兩重疊加?
宋卿時捏著杯子的指節用力到發白,整個人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墮入現在的恍然與無法接受。
宋詩諳和柳秋秋她們給過的提醒,於這時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裡回響,負責開啟、關閉這些聲音的開關好像壞了,這些聲音怎麼也停不下來。
等柏助敲門卻得不到裡麵回應的時候,他又等了一會,重新來敲,裡麵卻仍然沒有聲音,他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太對,連忙兀自做了決定,開門闖進去。
“宋總——”
宋卿時靠在沙發上,聽見聲音,他被喚回來。
柏助的視線掃過桌上已經空了一半的酒瓶,見他還有意識,才稍微鬆口氣:“您還好嗎?”
“沒事。怎麼了?”
“您父親和母親過來了。”柏助猶豫道,“他們在外麵,說要見您。”
這裡已經由宋卿時完全掌控,即使是他的父母,也不能隨意進出,需要先行通傳。
換作以往也就算了,但是柏助看宋卿時今天這樣的狀態,實在不放心,不知道他能不能見他們。
宋卿時剛剛想通一切。
至於他們是為什麼來的,不用說他也知道。
一股無名火在心口猛躥,他想摁滅,卻又實在無力,根本摁不滅。
他隻道:“說我在開會,請他們回去吧。”
他原以為自己在逢夕麵前將章筠的事情處理得很好,但是現在看來,未必。
而且,隻怕,他不知道的事情,遠不止這一樁。
接下來,他還要將他們瞞著他的所有事情全都逼出來。
他的眼底閃過一道狠光。
柏助應了是,準備出去轉達,又忍不住多言一句:“宋總,您少喝點。”
宋卿時示意他出去。
這裡的隔音很好,岑蘭淩他們在外是什麼反應,他全都聽不見,也都不欲再去理會。
岑蘭淩壓著火,看著裡麵,“柏助理,請你讓開。他已經多少天不肯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