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珍貴的一樣東西。”
宋行轍再度沉默。他低眸思考,小心詢問:“和你媽媽有關?”
“嗯。”他捏緊酒杯,終於鬆手,放在桌上。
宋行轍低喟一聲。
“那爸爸祝你,早點找回來。”
宋卿時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心情很明顯的不佳。
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了。
如果有說的那麼容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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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經垣最近時常做夢,夢到很多以前的事情。
北城這幾日一直在下雨,雨用力地打在窗戶上,發出劈啪的聲音,天色昏暗,更加好眠。
他緊擰著眉心,呼吸有些沉重。
夢中的畫麵,是女兒十五歲的時候。
逢夕與他初次見麵,是在宋家。
她穿著一條很乾淨的小裙子,在和宋太說話,宋太女兒也和她坐在一起,她們聊得很開心。
他們一來,吸引了她的視線。
在宋卿時的牽引下,她知道了他們的身份,有些錯愕,眼神中有些許打量。明明他們是親生父女,但是他們現在隻有疏遠和陌生。
他笨拙地露出一抹討好的笑,主動走過去,蹲在她麵前,和她進行自我介紹。
小姑娘很好哄,很快展露笑顏。
在宋卿時的陪同下,她和他們回家。
清悠和逢夕的第一次見麵,也很友好,她們說了一小會話,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隻不過,那時候逢夕好像以為,她回來了,清悠也會回去,所以一直帶著點兒戀戀不舍。直到他們和她說,清悠也會留在沈家,以後她們都可以一起玩耍,他還記得,當時她有些不解,也有些意外,但是仍是接受地點了點頭。
沈經垣飄離在夢境之外,他用上帝視角在看著這一切。這一刻,他的神智在告訴著他,事情是不是從這裡開始就錯了?
如果那個時候,他們把清悠送回去,這個錯誤,是不是就可以掰正了?
畫麵一轉,忽然間轉到了幾個月後,他們帶清悠去完醫院回來的一個傍晚。
逢夕一個人在客廳裡看電視,神情看起來有些落寞,看得出來她覺得很無趣,家裡除了傭人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她自己。
那一天,清悠的狀態不太好,他們回家的時候,清悠是由他抱著的。
等他們一回來,逢夕聽見聲音,著急地從沙發上跑下來,動作快得他有些擔憂她摔倒。
可是畫麵裡的他並沒有注意,在她跑過來後也沒有過多留意,隻忙著將清悠送回房間。
夢又醒了。
沈經垣睜開眼,好久回不過神。
他怔怔失神望著天花板。
戚榆還在給逢夕發信息,她見他突然醒來,還在那發著呆,不由關心地問:“怎麼了?做夢了嗎?”
——是啊,做夢了。
“發什麼呆呢?”
——他就是在想,當時他怎麼沒看見逢夕呢?他哪怕,分出一分耐心來,蹲下來看看她,摸摸她的頭,問她一個人在家裡是不是太孤單了。
他哪怕,回頭一次,也能看見她被他忽視時的難過和不安。
小姑娘小小年紀,不安地低頭,捏捏裙擺,好像是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情。
沈經垣心痛難言,緊閉上眼。
他當時,怎麼就沒能,給她一分心神呢?拉過她的手,陪她說一會話,聽她和自己說一說她在家時有多孤單。
如果他做了的話,後來的她,抑鬱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嚴重?
他拿過手機,照常給宋卿時發消息。
照例詢問是否有逢夕的消息,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訴他們。
自從那日宋卿時來過以後,他隔三差五就會發去這樣的訊息。隻怕他有消息,卻沒有告訴他們,或者忘了告訴他們。
發完之後,他往後一躺,有些疲憊。單手合住眼,遮住所有的澀意。
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
身旁,戚榆聽不見他說話,還在繼續給逢夕發著信息。
逢夕離開沈家的那天,就拉黑了沈家人所有的聯係方式,包括微信和電話。
宋卿時來送完信以後,戚榆想給她發發消息說說話,都沒有途徑。
想了又想,她索性換了張電話卡,重新給逢夕發短信。
她也不能確定逢夕有沒有換號,其實就是抱著一個她還能看見這些信息的一個希望而已。
這麼些天,戚榆編輯了很多信息,詢問她的情況,擔心她的安全,最主要的是,還有道歉。
對方一條都沒有回過。
可她仍然抱著一點希望,不停發送。
編輯完最新一條發過去後,她才放下手機。
沈經垣朝她靠來,看一眼她屏幕,問說:“還是沒回嗎?”
戚榆落寞地點點頭。
她就是猜著,逢夕應該還有用這個號。但就算是不用了,她也沒有逢夕其它聯係方式。除此之外,她什麼都做不了了。
一般來說,女兒就算與全世界都斷掉聯係,也還想著媽媽,可能也隻會留著和媽媽的聯係。
但是她們的情況卻不是如此。
她想,做母親做到這個份上,她也是很失敗了。
“清悠那邊情況都很順利,清鶴說,他和趙姨去看著,讓阿晝回來。”戚榆同沈經垣說起。
他捏了捏眉骨,“隨他吧。沈晝回來也好,確實有不少事堆著。”
話音落,他掀開被子下床。
戚榆問他去哪兒的時候,沈經垣沒有回頭,隻是說:“我去看看逢夕那個房間的窗戶關緊了沒有。”
“關緊了吧?我昨天看過。”
“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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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夕感覺加拿大這邊的生活節奏很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現在不用工作的緣故,她覺得所有的節奏都慢下來了。
閒來無事的時候,她常去這邊的公園走走逛逛,帶上相機,拍一拍照。
拍照從前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愛好。
她幾乎放下了一切,但是這一樣東西,她還可以保留。
剛到這裡的時候,她總睡不太好,常常夢見國內的很多人、很多事。
現在倒是好多了,不常做夢了。
國內那個手機號她已經沒有再用,包括微信、郵箱等所有的聯係方式,都被她很乾脆地割舍。
她猜想,可能會有很多人給她發信息,但反正,她一條也收不到了。
她在這裡還認識了幾個朋友,都是年紀相仿的年輕人。他們和她不一樣,她總是沉悶,年紀輕輕,卻沒太多生氣,他們的世界就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