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頭暈的緣故, 逢夕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能睡個好覺。
早上也想睡,但是根本睡不著。
所以她說要睡覺以後, 宋卿時也沒有立即離開,還是在這裡陪了她一會。等確認她真睡著以後,才放下心來。
應該是藥效起作用了吧, 不然沒有這麼容易睡著。
一想到她剛才被疼痛折磨的模樣,他就忍不住眉頭緊鎖。
想幫她解除或者舒緩一二, 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無能積聚成了暴躁,團在心口,隻叫他周身如烏雲壓頂,不見半刻晴空。倒也怪不得他剛才如那地獄羅刹。
——隻有她好起來,他才能跟著好起來。
凝著她的睡顏, 聽見她綿長的呼吸,他麵色稍霽。無論如何,好歹能入睡了。
他的指尖撫上她輕蹙的眉尖。
一彎黛眉緊蹙, 好像江南的水墨色中,朦朧不散的愁霧。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句“浣紗溪畔病西子,一顰一蹙傾人國”。
宋卿時眸光微深,將其撫平, 睡顏逐漸變得靜好。
剛才他與她的對話,始終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她問得急, 氣氛也緊張, 壓根不容人喘氣。現在回想,仍然忍不住屏息。
他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真的,還沒有想起來嗎?
他閉了閉眼,斂去神色。
如果真的想起來了, 那她會怎麼做?
她還會要他嗎?
即使曾經愛過,也不代表永恒。
如果曾經沒愛過,那現在又該如何。
他一直在等待她恢複記憶,隻是時日一久,真當這個事情擺到眼前的時候,他卻彷徨不定了。
宋卿時走出房間,吩咐阿姨注意點裡麵,要是她醒了,就過來叫他,隨後才放心回到客廳。
也就隻有她睡著了,他才有空理會旁人。
——剛才他自然是發現了柳秋秋和陳京儀。
她們在客廳喝茶吃點心等他,倒也不會覺得怠慢。畢竟都是這麼多年的關係了,不用什麼客套。
柳秋秋問:“怎麼樣了?”
“睡著了。”
她皺皺眉,“真的是……怎麼會這樣?那些醫生怎麼說?一直這樣疼下去哪行。”
“看情況吧,實在不行,再回醫院。”他捏了捏眉骨,現在能睡著,他其實是鬆了口氣。他看向她們,問:“要跟她說話嗎?等她醒還是改天?”
“等會唄,反正我們今天沒什麼事兒。”
宋卿時頷首。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
柳秋秋忽然問:“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哪方麵?”
“如果她記起來了……我是說如果哈,如果她還準備走,你會放手嗎?”
陳京儀愣了下,她也看向宋卿時。
這個問題太犀利了。
他的動作亦是一頓。好似被問住,良久,方啞聲道:“不會。”
他不太能想象那個情境,也不知道到時候他會怎麼做。
但是他知道他不想放,也放不掉。
嘖。
一句話而已,柳秋秋就明了了,這兩個人恐怕還有得糾纏。除非情況出奇的順利,阿夭恢複記憶以後,不打算再離開,願意就此留下來,同以前一樣繼續生活。
當初都不聽她勸,現在好了,漫漫征途。
陳京儀說:“你知道嗎?現在圈裡關於你們倆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
這也就意味著,不管他們以後在不在一起,都已經在圈裡留下印記了。多的是人關注和討論。
想到什麼,陳京儀壓低聲音:“岑阿姨應該也知道了的,應該有不少人問到她麵前去了。不過沒聽說她那邊傳出什麼動靜。”
“沒事。”宋卿時沒有刻意隱瞞,早就想過了不會太低調。傳就傳吧,他們之間隻會水到渠成走到最後,不會有分開的可能,所以也不用考慮這些消息會不會影響以後她和彆人在一起。
他的眸中劃過一道狠戾。
如果當真出現那一幕,那他不介意搶人。
即便是搶回來,她也隻會和他在一起。
就如同在他知道祝楊去國外找過她時他的反應那般。隻有怒火和妒火,腦海裡的念頭隻有她隻能是他的,壓根就不曾想過成全。
即使當時她告訴他的不是“我們隻是普通朋友”,而是“我與他兩情相悅”,那他也不可能大方慷慨地放手成全,隻會斬斷那所謂的什麼兩情相悅,強行扭轉乾坤,無論如何也要將她壓在身邊。
她隻能是他的。
他對自己的定義很清晰,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之於她,他的骨子裡隻有偏執、占有、卑劣。全都不是什麼好詞兒。
見他心中有數,陳京儀也就沒有多說。
彆墅裡什麼都有,她們在這倒也不會無聊,要麼去打會球,要麼去看個電影,反正在哪耗時間不是耗。
一直到下午,逢夕那邊才有動靜,阿姨來說她睡醒了。狀態也安靜很多,看起來是好多了。
宋卿時看眼時間,一共睡了五個小時。這次的睡眠長度還可以。
他緊擰的眉間稍鬆。
他先過去看了眼,示意柳秋秋她們繼續玩,待會他來叫她們。
柳秋秋可好說話了,眼睛還黏在屏幕上,趕著他快去。
她們能在這待這麼久也不奇怪,實在是宋卿時招待得太好了。瞧,好吃好喝好玩的,全都管夠,非常夠義氣。她就算在這住上三天也不覺得無聊。
陳京儀看著手機裡的消息。
陳屹岸又上新聞了。
和一個新的、她不知道的女人。
柳秋秋舉起紅酒杯要和她乾杯,她垂眸關掉手機,也跟著拿起酒杯。
仰頸一飲而儘。
柳秋秋:“……”她的酒杯甚至都還沒遞到嘴邊。
她問了聲:“怎麼了?心情不好?”
陳京儀牽起嘴角:“沒有,就是單純覺得這個酒好喝。”
柳秋秋瞥了眼酒瓶,分去點注意力,“喝起來確實不錯。這個好像是私人酒莊產的,這可不是有錢就能隨便買的。”
看來,宋卿時對她這個媒人還是不錯的。
可是……
柳秋秋還是覺得陳京儀不太對勁。認識這麼多年,平時哪裡見她對什麼酒感興趣過?
柳秋秋猜測:“不會是陳阿姨又催你找對象了吧?”
陳京儀否認,“不是。”
“那還好。唉,要我說你也好難,有陳屹岸這麼一個哥,身邊不停換人,感情生活豐富多彩,壓根不需要操心,阿姨也就隻能操心操心你的感情問題了。而且對比這麼明顯,你的壓力肯定也很大。”
陳京儀撐著腦袋發呆,“是嗎?還好啦,也沒有那麼大。”
柳秋秋晃了晃酒杯,迷蒙著眼看她,又笑:“長得這麼漂亮,肯定不缺人追啊,想脫單還不容易嗎?你彆把心門關得死死的,稍微放鬆點兒,這單就脫了!”
陳京儀捏起一塊鳳梨酥,塞進她嘴裡,不讓她說話了:“這個做得很好吃,嘗嘗。”
柳秋秋“唔”了聲,一邊吃一邊望了望宋卿時離開的方向,心不在焉地想,怎麼還沒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