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和逢夕介紹著清悠。
清悠從他背上下來,不好意思地捏捏裙子,站好與逢夕打招呼。
——那個時候,沈晝年紀小,並未曾多想過。
可是現如今,他的記憶往回倒去,細細回想著。
那時候,他和清悠的親昵,逢夕全都看在眼裡。她是那樣細膩敏感的一個小女孩,在看見原本的親哥哥和那個與她抱錯的孩子這樣親近後,她當然會退縮。
烏龜的頭才剛剛探出來一點點,見狀,就此縮了回去。
因為縮回去的時候沒有聲音,所以誰也不曾發覺。
而一開始就退縮,後麵自然也就不好親近。主要是,她的潛意識裡,他可能已經是清悠的哥哥,而不是她的——好像清悠喊了就被清悠蓋了章,他就屬於清悠了一樣。
所以她會排斥他,也與他難以親近。
他記得,逢夕從剛回來的時候起,就與宋卿時很親近。他還一度覺得,她是把宋卿時當親哥哥了。
都是小女孩,小妹妹,他當然不會太在意這些事情。畢竟他們之間確實有點年齡差,有代溝也正常。加上她還是宋卿時找回來的,與宋卿時格外親近些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現在回首望去,用現在成熟的心境往回看,卻比那時候多了幾分不同的感受。
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
而且,並不能道清悠無辜。
或許,那個時候的她,即使不知道什麼是心計,她也有刻意地在做出一些行為與動作,她也有刻意地在逢夕麵前表現過什麼。
逢夕在家時間不多,他們相處不多,他照顧清悠的時間遠多於照顧她的時間。
可明明,他們才是真正的親人。
她也很需要他們的關心愛護。
沈晝將她帶進去,沈清鶴也跑了過來,“姐,你傷口怎麼樣了?沒事了吧?”
他們看見她發的微博了。
但是那段時間,她婉拒了他們的照顧。
逢夕輕輕搖頭。
沈經垣和戚榆今天都來了。
再次看見她曾經不要的家人,她其實有很多感慨,隻是都被她不動聲色地壓進了心底。
目光在他們身上逡巡一遍後,又無聲地收回。
他們變了很多。
現在他們的眼裡有她了。
三年半不見,他們都變了。
其實她過得挺好的。一如她曾經離開時所下定的決心一般,她將他們全都拋之腦後了,她這三年多都在過她自己的生活。
他們圍在她身邊查看傷口,她拉住戚榆的手腕,“已經好了的,彆擔心。”
戚榆愣了下。
隻是忍不住說:“聽說你出院後又頭暈得厲害是嗎?很嚴重是不是?後來怎麼弄的?”
“喝的中藥,在床上養了幾天,就一點點養好了。”她簡單說了幾句。
要開庭了。
逢夕沒有多說,隻是平靜地按住她的手,以安撫住她激動的情緒。
戚榆愣愣地看著她握住自己的手。總覺得她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沒有多久,逢夕看見了清悠。
清悠的視線也投向了她。
四目相對,逢夕的目光始終平靜。
好久不見,清悠。
她的視線下移,移到了對方的手腕上。
林清悠登時如被踩住尾巴一般,眸光倏然銳利起來,瞪了她一眼,另一隻手迅速地捂住自己的手腕。有些難以啟齒的難堪,她的臉慢慢漲紅。
她突然注意到,逢夕沒有戴腕表,很坦然地將手腕露出。林清悠微怔,出著神。
可能之前就沒有戴了,隻是她沒有注意到。
林清悠撤開右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上麵那道痕跡很鮮明,因為它是剛劃傷不久的。
開庭以後,逢夕以為林清悠的情緒會很不穩。
然而事實卻出乎她的意料。
全程,林清悠都如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
她沒有進行任何的掙紮,隻是安靜地等待著對她的宣判。
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東西,她的手裡什麼都不剩。
她現在不用再擔心失去任何東西。
有時候,一窮二白的人反而更加能有勇氣麵對生活。更何況,她都已經死過一回,隻是被人強行拉回這個世界。
她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她可以麵對她犯的錯誤了,也可以為她的錯誤承擔起應該負的責任。
最終,她因為故意傷人,被判處一年半的有期徒刑。
——也不管是多久,隻要是判了,也就意味著她的這一輩子完了。
她曾經想要的一切,全都不可能再屬於她。她想走進的世界,從此與她形同陌路。
可是她活該呀。
她犯的錯誤,她隻是承擔了後果。
也是為她的妒心,為她一直以來不平衡的心境。畢竟如果不是那些心理作祟,她那天又如何會失去理智。
逢夕平靜地看著她,心裡有一股氣在緩慢釋出。
林清悠從她這裡拿走的東西,終於通通都要還給她了。
臨走前,林清悠不知為何,又最後看來一眼。很執拗的,硬是要看她最後一眼。
一如她們這麼多年的糾葛牽扯。
逢夕沒有避開,也看見了她的眼眶通紅。
結束整件事情後,在柏助的護送下,她準備離開。
卻在經過沈家人的時候,她被戚榆叫住。
“夕夕,你想起來以前的事情了嗎?”
戚榆的聲音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