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看起來很長很長。
逢夕是將宋卿時哄好了才走的。
從說開的那一天到真正離開, 隻有七天。而這七天,也是她最後陪他的時間。
這七天裡,他們很少出門, 幾乎都是單獨待在家裡。一起生活, 一起工作, 一起休息,抬眼便能看到對方, 做什麼都能和對方在一起。
她感覺得到他的不舍, 但是他一直沒有開口道過一聲挽留或者後悔。
他說會讓她走, 就真的讓她走。
可他這樣, 卻讓她覺得很是難過。心裡酸酸的,癢癢的, 很想貼近他一些、再貼近一些。
他坐在沙發上, 她坐在地毯上,靠在他的膝邊,雖然在看電影, 但是腦海裡全都是他。
他就跟感覺得到她的情緒一樣,抬手揉了揉她的頭。
這個決定當然難做。
——“我想了無數個借口, 卻找不到一個借口挽留。”
最是適合他的心境。
他還是決定,給她這份自由。
“宋卿時……”
“你知道嗎?我本來以為沒有那麼容易說服你的。”
她扭過頭看他, 雙手抱著他的膝蓋,頭在上麵蹭了蹭。
她原本準備好了很多腹稿,也準備用很長的時間, 卻沒想到,他這樣容易抬手。
他朝她伸手,示意她到他的懷中來坐。
逢夕一彎唇,麻溜地爬到了他的懷裡, 跨坐在他身上。
他低頭吻住,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撫在她的頸邊。
閉眼深吻。
他們這幾日已經習慣這般繾綣廝磨。
阿姨們除了來工作以外,不會留在這邊,乾完活就走,這個空間大部分時間都隻有他們兩人,任由他們在這裡儘情肆意。
好半晌,他才肯鬆開她。
電影已經播放到尾聲。
他的聲音很啞,凝視著她仿佛浸了水一般透亮的眼眸,輕歎道:“因為我知道你是俗世鎖不住的月亮。”
所以他放她走。
放她去遠行。
皎潔一輪,寒光萬裡。
即使他再不舍。
宋卿時喉結滾了滾,再次吻上來。
四周沉寂,唯有電影結束的歌聲。
她眸光顫動著,細碎的星光搖曳,雙手攀住他的肩膀,主動迎上。
他是知道該怎麼打動她的。
她的心裡已經為他的話而軟得一塌糊塗。
這幾日裡,他已經為她準備得差不多。
可是他心裡的準備卻沒有做好。
一直到她離開的前一夜,他都還沒有她即將離開的實質感。
那一晚,他們幾近抵死纏綿。
逢夕覺得,他恐怕是恨不得將她做死在這裡。她指尖都在顫,一次又一次,他不知休止。
到最後,她有些恐懼地想,他這是準備將接下來一年的份例都提前預支嗎?
天剛剛明,逢夕望向了光透進來的方向,她輕聲說:“宋卿時,天亮了。”
他閉了閉眼。
是啊,天亮了,她要走了。
他將她緊緊摟進懷中,像是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
無一字不舍,卻是全身上下都在流露著不舍。
今朝結束,如夢一場,到此結束。
-
逢夕抵達德國,先去見了與她聯係的人。
他們合作談得很順利,沒過幾日,她就踏上了行程。
這次對她來說是一次更高的挑戰。
完全突破了舒適區,闖入了一個更加冒險的領域。
雪山之上,各種危險困境都有可能遇到,最主要的是突發險情,令人防不勝防。
他們一行人所用的防護設備,全都依了宋卿時的要求,是他那邊親自準備,得到了最好的防護條件。
至於彆的,自然得由他們親自去征服。
逢夕常常給他發去照片。
都是她親自拍的,這回不用通過信件,也不用等待一月三月,她整理好就會給他發。
有一張照片,是山頂的雪。
一如他曾經許多年在她心中的位置一般,高山的雪,天邊的月。
她爬得很高,高到摸得到高山雪,離月亮也是那麼的近。
──宋卿時,我握住一抔雪了。
她笑得很開心。
開心到能感染周圍。
同行的一個朋友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心思一動,舉起相機拍了下來,且在事後將照片送予了她。
逢夕將照片捏在指尖。
──那是夢想成真的笑。
他就是她的夢。
一十七歲這一年,她夢想成真。
她給送去發去那張山頂雪的照片過後,說:【這個是你。】
半晌後,他回:【嗯,即使我是這個,也都已經融在你那了。】
逢夕愣愣地看了須臾。
突然臉上轟隆一聲炸開了紅,險些將手機丟出去。
──他在說什麼?!
她抿緊唇。
很真切很真切地感覺到,他們現在是成年男女之間,是情侶之間,是愛人之間。
以前他多正經,他絕對不可能與她說這種話。
現在卻也會與她……調情?
打開了一個新的尺度。
即使相隔萬裡,好像也不妨礙他的氣息灼熱,猶在身邊。
她能想象到,如果是他現在在她耳邊說這句話,聲音得有多蠱。
不僅不會讓人覺得油膩,恐怕還隻想讓人拉著他墮落。
宋卿時發來好久,她都沒回。
宋卿時:【怎麼不回?】
逢夕:【……】
宋卿時:【你可以想得純潔一點。隻是單純的融化。】
逢夕不信。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單純。
再說了,她承認的話,那豈不是意味著隻有她想歪?
她再次失蹤,說什麼都不回了。
宋卿時低笑一聲。
其實她真的可以當成是單純的融化。
他從來不是什麼山尖雪。
即使是,也會化在她的手掌。
程驍喊了一聲:“你夠了啊,人都不在身邊,笑得這麼膩。”
真的受不了了。
逢夕離開的那三年裡,這個人完全冷下性,和從前全然不同,跟他們聚會也少了。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談判的路上,隻忙著和宋昱時鬥,開拓新的市場,攬過新的大權。
後來,逢夕失聯的那半年,他更是跟瘋了一樣。他們親眼看著他不停找人,完全陷入工作。偶爾見過他一回,他的周身仿佛能結冰。聚會更是一次都沒來過。他們知道他心病,倒也沒有打擾太多,隻是也會幫忙留意尋找。——他們算是看明白了,她不回來,他就好不了。
好在,後來人終於回來了。她一回來,他慢慢的就好了。
隻是當時他隻顧著哄人追人,加上人又生病了,他忙著貼身照顧,壓根沒空理會旁人。
再後來,人又走了。
還好聽說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隻是談的是異國戀。這個人終於沒再發瘋,甚至偶爾還能騰出時間來和他們聚一聚。
可是。
程驍一臉鬱悶。
拿著手機發個消息還能笑成這樣,真的是夠了。
他都不用說他們也知道他這肯定是在和逢夕聊天。
再也沒有第一個人能叫這個人露出那麼溫柔的笑。
宋卿時乜他一眼,眼裡明晃晃的:你懂什麼?
程驍嘴角一抽。
真的是夠了,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異國戀還能談得這麼甜,除了他們也沒有彆人了。
“怎麼樣啊?逢夕什麼時候回來啊?”
“還有一年多。”宋卿時神色淡淡,倒扣手機。
“嘶。”一年一年的,時間在他們那裡就跟不值錢一樣。“等她回來記得帶出來,好久沒見她了,不得好好跟我們喝一次?”
宋卿時淡淡覷他。
陳屹岸嗤笑了聲:“你就想著吧。有他在,誰能讓逢夕喝?”
程驍懶得理他。他還沒跟這個人計較。也不知道和陳京儀是吵了什麼架,陳京儀現在已經拒絕跟他出現在同一場所。今晚柳秋秋不管怎麼叫她都不肯來。
“你跟小儀到底咋回事?”程驍低聲問了一嘴。
陳屹岸吊兒郎當地靠著,淡聲說:“能咋回事。喝你的吧。”
明顯是不願意多說的意思。
程驍也隻能止住話頭。
陳屹岸隨意打開手機掃了眼。
還是沒回。
他的眉眼染上些躁色。
“今晚還出去不?”程驍問。
陳屹岸沉吟不語。
程驍勾了勾唇。依他看,這個距離翻車也不遠了。
成了一對,還有另一對剛開始呢。
-
宋卿時是想去看她的,但是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前進的路上,而且時間不定。偶爾休息,但休息時間任務也很繁重。
愣是沒能給他騰出讓他去探班的時間,她當然也騰不出空回國。
次年春天。
逢夕經過一處湖泊。
春水盎動,她站在草原上,望著遠處,滿目驚豔歡欣。
她看了眼手機,確認了下這裡有信號,而後給他打去視頻。
宋卿時接得很快。
他那邊是辦公室,應該是還在工作。
他一邊接起,一邊摘下眼鏡,看向鏡頭。
逢夕一愣。
她心裡一癢。
每次看他摘眼鏡,她都會忍不住心動。好像預感得到下一秒他就要“胡作非為”。
可能是愛上了這種斯文敗類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