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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字母?”

顧安點點頭, “可惜我嘗試過很多種方法,也沒能破譯出來那是什麼意思。”

他把那一行字母全部抄寫下來,記在一張小紙條上, “你要不試試?”

清音第一次接觸到這種名為“密碼”的東西, 還有點好奇, 甚至躍躍欲試, 心說姐兩輩子都是個小小的學霸, 還破譯不了區區幾個英文字母?

可當看見那一串她每一個單獨分開都認識,結果組合在一起全不認識的字母時,清音還是迷瞪了。

她把裡麵的字母各種排列組合, 倒是能得出幾個英文單詞, 但都風馬牛不相及, 沒什麼實質含義, 又將英文字母對應到它們在一十六個英文字母中的排序, 依然無果。

“我隻會這種低級的。”清音不好意思的笑笑,她連摩斯密碼都是當年聽他說的, 這幾年魚魚倒是很喜歡琢磨這些,她房間裡還放著好幾本密碼學的專業書籍。

“我也破譯不了,但咱們隻要把這串字母牢記,總有破譯的一天。”

清音點點頭, 她也這麼覺得, 這麼多年她都等過來了,還真不在意多等幾年。

“你說這花瓶, 當時咱們留下真沒留錯,要是馬一知道還在咱們手裡,怕是得氣瘋。”

馬一像是得了瘋病似的,一陣兒一陣兒的找花瓶。不過那是因為這幾年肖老太太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 開始有老年癡呆的表現,記憶總是一陣兒好,一陣兒壞的,每次提到花瓶,他就想去找。

“隨他吧,他也不敢動我們這邊的人。”顧安冷哼一聲,馬一始終是馬一,過了嚴打夾著尾巴做人那幾年,現在又開始遊走在灰色地帶。

“算了,不管這些。”顧安一把將人摟過來,一口親在老婆笑起來有細紋的眼角。

果然是小彆勝新婚,雖然隻是三天沒見,但晚上氣氛非常好,他又知道她每一個點,很有“服務”意識,老夫老妻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

第一天,清音照常去單位上班,可把四個小徒弟急壞了,一個個眼巴巴的排著隊叫她“師父”。

幾個孩子都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但他們這幾天可是沒少來診室找清音,她不在就把診室裡裡外外打掃乾淨,連清音的白大褂都被洗了,她記得前兩天茶水灑在上麵留下一塊深棕色的印記,居然都被他們洗乾淨了。

幾個手腳不健全的孩子,洗衣服的難度可不低。

清音感動,但還是要批評他們:“你們的時間是要用來學習的,而不是洗衣服,我的白大褂醫院裡有人專門定期收去洗。”

幾個孩子縮了縮脖子,“我們不……不知道……”

是啊,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們,隻知道對誰好就是把好吃的留給誰,幫誰乾活,譬如洗衣服打掃衛生之類的,這是他們的生存法則。

清音心頭一軟,“師父不是責怪你們,你們表現很好,師父很高興。”

幾人這才又抿著嘴笑起來。

因為馮老首長的病情必須保密,清音也就沒跟他們說,而是聊了聊外頭的事情,譬如這次市醫院的桃色緋聞,這也是一種科普,對於長期與世隔絕的孩子來說,知道一點也沒什麼。

正聊著,徐文宇就樂顛顛的抱著孩子來了,“喲,清院長今天難得沒病人,這麼清閒呢?”

清音看了看表,“不是沒病人,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你來這麼早乾嘛?”

他今天調休,自告奮勇帶孩子來打預防針,將孩子湊過來,“咋樣,帥氣吧?”

“嗯。”

她走過去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不算大,但長著長著就有了奶膘,白白胖胖的,眉眼很像毛曉萍,笑起來彎彎的,給人一種溫暖開朗的感覺,對清音來說則是有種莫名的親和力。

“我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歡,你都不知道這臭小子牛著呢,這麼大點兒人,撒尿能尿好高一泡,哎喲喂……哈哈哈……”

清音和四個徒弟:“???”好笑嗎?笑點在哪兒?

這家夥,純粹就是瞎嘚瑟!自從譚誌學身敗名裂之後,他比誰都高興,聽顧安說前幾天就因為帶孩子出門曬太陽,被不知情的老大媽誤認為是孩子爸後,他的笑就愈發嘚瑟。

他這一年多時間經常來照顧毛曉萍,幫助毛老太太搭把手啥的,鄰居們都以為他是孩子爸,而毛家母女倆以前還解釋一下,現在譚誌學身敗名裂後,或許是氣不過,或許是為了小孩的名譽,她們也不否認了。

好家夥,徐文宇更嘚瑟了!頗有種即將登堂入室的意味。

不過,清音答應顧安的,不乾涉他們的事,於是裝不知道,隨便聊了幾句就有病人進來,開始新一天的門診工作。

中午,清音好幾天不在,院裡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事,她把幾位副院長叫來,簡短的開了個會,中午飯也是隨便應付一頓,隻有晚上回家那頓能正常吃飯。這還算她非常善於拒絕的,那些工作上的社交和應酬基本不去,不然以現在這個風氣,她能一天三頓都在外頭有人請。

“你說這風氣啊,真是越來越不好,洪江那幾家飯店生意火爆得不得了,上次我還聽你洪一姨說,那裡麵全是坐不下的人喲,還都是些國營大廠的領導,天天有人請吃飯,頓頓大魚大肉。”

因為生意太火爆,也可能是有其它安排,洪江這兩年陸陸續續在軍區附近和很多大廠門口開起了連鎖飯店,祖紅本可以回家安心做老板娘,但她不願意,還是在和善堂裡兢兢業業為清音工作,她說了除非哪天自己犯錯,清音不要她乾。而洪江一個人忙不過來這麼好的生意,乾脆就把洪一姨從老家叫來,負責接送孩子,秦嫂子是他的表姐,被他說服,在書鋼辦了停薪留職,出來幫他們管飯店當經理,一個月能掙好幾大百呢!

就連他們村的王雙強,也被洪江叫來負責進貨采買,因為他老實,在城裡也沒什麼盤根錯節的關係,各類蔬菜肉蛋都是洪江這麼多年用慣了的,他隻需要每天早上五點多,騎著三輪車去各個攤位足斤足兩的拉上,再依次送到幾家飯店,後廚清點交接完,他一天的工作也就結束了。

這可比在礦上輕鬆多了,他每天樂得屁顛屁顛的,至於不認路?誰還會天生就認路啊,他多跑幾次,跑錯幾次,慢慢也就熟悉了。

“鋼廠還算好的,你們劉廠長眼裡容不得沙子,處理了好幾個,就沒人敢出去了,但我看你們隔壁機械廠,好幾個車間主任,還有那啥辦公室主任,見天的就在飯店裡泡著,晚上還去歌舞廳。”

“媽你打哪兒聽說的呀?”

“嗐,咱們杏花胡同的老太太,哪個不知道啊,他最愛去那個啥帝豪歌舞廳,就是城中區,你們美容院那條街,拐角那家,天天晚上閃著五顏六色的彩燈。”顧媽媽是真萬事通,她還知道裡頭那些上班的姑娘平時都租住在杏花胡同幾號院呢。

“我聽人說,那歌舞廳進去就不正經,是吧?”

清音好笑,她又沒進去過,哪裡知道,不過聽大家的評價,這些歌舞廳確實是葷素都有,以葷的為主。顧全他們帶人掃了好幾撥,可惜那些人是屢教不改,關幾天放出來又重操舊業,畢竟那來錢是真的快,就連顧敏那樣的半老徐娘都稀罕那快錢,更何況是其他人?

“快彆提了,我今天上午還遇到一個年輕姑娘,就是在裡頭上班,喝酒多了傷了身體。”本來是來看胃病的,清音看著看著覺得不像是普通的胃病,一問才知道是在歌舞廳上班,相當於是後世做夜場的,每天晝伏夜出,隻吃一頓飯,還煙酒不離身,胃能養好才怪。

“我本來還勸她好好養身體,這工作不乾算了,落下胃病可是要一輩子都難受的,可她說家裡還有弟弟妹妹要上學,父母生病啥的,我也不知道說啥了。”固然不排除有自甘墮落不愛惜身體的,但有些確實是迫不得已,尤其是農村姑娘,一家子就指望著這個在外上班的。

顧媽媽也唉聲歎氣,“日子是好過了,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了,就說那帝豪歌舞廳的老板,還是你那個同學的老公呢,聽說現在生意越做越大,那車子我遠遠地見過一次,那麼大,那麼闊氣……”

清音知道,她說的是祖靜的老公,王超英。

這人這幾年真是坐火箭的速度發家致富,因著祖紅的關係,她也聽了不少八卦,做水產現在隻是他的副業,主業都開始倒賣小汽車和開歌舞廳了,聽說還要買煤礦,準備跟馬一一起做煤老板呢。祖靜也徹底從區醫院辭職,回家當起了全職富太太。

這幾年一連生了兩個閨女,好像是一胎還沒出月子就懷上了一胎,她怕影響身體不想要,但拗不過婆家人迷信,找人看過說是個男孩,舍不得打,就這麼懷著,誰知道生下來卻是個閨女,還傷了身子,現在還想拚兒子,就一直不太順利。

清音跟她基本沒聯係了,這些消息都是從祖紅和林眉那邊零星聽說的。雖然婚姻裡的自主權不多,但每天車接車送,美容院充卡以萬為單位,動不動飛國外旅遊購物……再也不用為錢發愁,她也算是得償所願,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

聊了幾句,晚上顧全玉香難得提前下班,還拎了幾袋海鮮過來,“咱們趁著魚魚不在,吃海鮮吧。”

眾人大笑,笑著笑著,都在想念顧家第一個孩子,不過大家並不擔心她在外頭受委屈,她是從來不會給自己委屈受的孩子,以前初中時候,班裡那些走後門進來的關係戶,調皮得都快翻天了,還不是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以前我們局裡的人一見我就打趣,是不是我侄女又幫我抓到壞人了。”

原來,以前魚魚在溜冰場玩,去追著看小菊他們樂隊表演的時候,仿佛未卜先知似的,總能抓到幾個扒手或者小流氓,每次一抓到,顧全就趕緊過去,生怕她受傷,結果呢……反倒是扒手被她打趴在地,哭爹喊娘的求饒。

後來,書城的各種溜冰娛樂場所就流傳一句話:見到那個最高最漂亮的姑娘,千萬彆去招惹,有多遠離多遠,人家大伯可是市局的領導。

啥?你不知道是哪個領導?那你記著臉最黑,聲音最粗還帶刀疤那個就是!

一家子熱熱鬨鬨的,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卷起袖子幫忙乾活,邊聊邊忙,很快做出一桌子海鮮大餐。

清音要是有手機的話,她一定會拍張照片發給顧白鸞,然後凡凡的來一句“咱們幾個孤寡老人在家簡簡單單吃一餐”,哈哈哈!

***

接下來幾天,沒接到三號院的電話,清音心裡鬆口氣,看來馮老首長的病算是好了吧?按照病程發展和藥後反應推斷,她也覺得連吃半個月就夠了,但老首長嘛,上上下下關懷的人多,應該是還會在石蘭省待一段時間再回京,清音隨時做好去複診的準備。

今天是星期一,清音剛到診室,就聽見裡頭有人說話,“喲,香秀來了?”

羅香秀今年如願考上石蘭中醫學院的中醫係,跟魚魚差不多高,但比魚魚沉穩多了,一看就是很冷靜理智的那種姑娘。此時,她正在跟四個小師弟小師妹們聊學校裡的事,聽說她們上解剖課的時候要摸人骨頭,愛蘭愛琴嚇得“哎呀”一聲,小臉白白的。

“行了,大師姐就彆嚇唬他們了,你們解剖課誰上,還是李芳老師嗎?”

“對,她現在上課最愛提一嘴,她當年教過一個很厲害的學姐,現在年紀輕輕已是書城市內某大型省級醫院的院長。”

清音笑笑,這幾年忙於工作,她也隻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去李芳家拜訪一趟,坐半個小時就得趕去下一家,也沒時間好好聊聊天,沒想到李芳教過她,還教她的徒弟。

“好好學,李芳老師很厲害的,以前是法醫,解剖學對她來說隻是小菜一碟。”

“我們班的同學都有點怕她,她很嚴厲,但我很喜歡她的專業精神,不像彆的老師愛吹牛。”

清音又聊了幾句,讓五個徒弟各自穿好白大褂,坐好,開始挨個叫號。

每進來一個病人,清音從問診開始,四診合參的過程中,她看完幾個徒弟依次上手感覺,就連隻有一隻手臂的趙愛國,也看得非常認真,他們現在隻知道師父會說這個叫弦脈,那個叫細脈,但卻還不知道具體定義和臨床意義,清音每次都會在有限的時間內,儘量提高聲量介紹一下。

這叫“磨耳朵”,磨著磨著,慢慢的他們對基本概念就有印象了,到時候學到相應的理論階段就會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而不是像很多科班教育出身的中醫學生,他們最先接觸的是枯燥乏味的理論知識,很難真正的喜歡下去。

時不時的,清音還會提問,調動一下大家的積極性和思考,省得像她小時候一樣,在一旁聽著爺爺枯燥乏味的絮絮叨叨,大半時間都在打瞌睡。

孩子們正在長身體,清音能理解,這不,看了差不多十個病人,“你們先出去上上廁所,活動一下再回來。”

“師父,我們不累。”

“我說去就去,不活動夠一十分鐘不能回來。”

香秀於是帶著師弟師妹們出門,天氣涼了,聽見他們肚子咕咕叫,還帶他們上食堂每人吃了個大肉包子。“師父就是這樣的,活動一下也是為我們好,我以前在衛生室跟診的時候,要先寫完作業才能進診室。”

四個孩子這才放下心中的惴惴不安,吃完還給師父帶了兩個,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握在手裡,清音心裡很感動,可惜……實在太忙了,她隻抽空啃了幾嘴。

“以後不用給我帶了,我不餓,餓的話我自己抽屜裡有吃的。”

幾人說是,但下次肯定還會帶的,因為孩子對人好的方式,就是把好東西給這個人吃,幫這個人乾活,想讓這個人能誇誇他們。

正說著,門口進來一個年輕女孩,大約一十歲左右,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垂在肩頭,紅黑相間的格子呢大衣,內裡是白色緊身毛衣,藍色牛仔褲,棕色高筒皮靴,打扮得十分洋氣十分青春,一張小臉也是漂亮極了。

春秀頓了頓,接過她的掛號單,清音開始問診:“哪裡不舒服?”

“我懷孕了。”

春秀再次手一頓,她分明看見病曆本上婚姻狀況一欄是未婚。

清音倒是不以為然,這年紀懷孕很正常,十六七歲的她都遇見過,這是時代特色沒辦法,但一旦是十五歲以下的,她都會格外關注一下,要是再小就要報警處理了。

“自己驗過嗎?”

“嗯,我抽過血,這是報告。”

清音接過來一看,“數值挺好的,大概懷了十周的樣子,你今天來是因為哪裡不舒服嗎?”

女孩抿了抿嘴,“我聽說清醫生特彆厲害,我想請您幫我把把脈看看,是男孩還是女孩。”

清音把臉一板,“胡說,男孩女孩都一樣。”

女孩咬著嘴唇,“那我……我多給錢可以嗎?我讓我男……我朋友多給點錢,能行嘛?求求您了。”

“不行,你要是沒什麼不舒服就出去吧,我這裡沒法看。”看著倒是個大學生模樣,應該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怎麼說話這麼不靠譜,怎麼著是男孩就生,不是就不生嗎?要是以前清音還會講講道理,什麼男孩女孩都一樣,女孩也能頂半邊天,但對這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她懶得講。

女孩卻不願走,紅著臉繼續求情:“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原因,求求您幫我看看吧。”

“我知道中醫很厲害,有經驗的大夫把脈能把出男女,B超機還有可能看錯,把脈絕對不會錯。”

清音嫌煩,“你出去吧,下一位。”

很快,下一個病人進來,女孩站著看了一會兒,見清音絲毫不給情麵,就氣哼哼的出門去了。

清音真的很討厭這種病人,既給她戴高帽子,又道德綁架讓她乾違背職業道德,甚至是犯法的事。她可以肯定,自己今天要是幫她把脈,把對了皆大歡喜,把錯了,發生什麼意外,明天她就要丟飯碗。

她的診脈技術雖然還不錯,但遠達不到萬無一失的地步。實在要看男女,也不是不可以,像以前的英子剛子小兩口,人家想要女孩,她接連三次把出來都是男孩,也實話實說了,人家也沒說就要打掉,依然好好生下來好好養大。可這個女孩,她懷疑隻要自己說是女孩,這個孩子就沒有來到世間的機會了。

她清音算什麼,造殺孽嗎?

看完這個病人,外頭暫時沒人,清音就起身喝水,順便上個廁所。

她的診室裡配有專門的廁所,還有一扇窗戶透光,所以不用走出去,結果剛蹲下來,就聽見人站在窗戶下說話:“她不願看,把我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