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號院裡的小何下鄉,去了北大荒,那都不叫人過的日子,還有他對象,去的是瓊南,熱得能讓人脫層皮,聽說一張臉曬得又黑又紅,倆人都鬨掰了。”
“誌強你要幫幫三姐啊,三姐都是為了你才沒好好上學的,當年咱家供不起兩個學生,我原本學習那麼好,為了你才沒繼續念的。”
柳誌強嘴上說著他不會忘,垂下的眼眸裡卻閃過一絲嘲諷。
一家子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海濤依然沒能抱著一碗油炸土豆回來,“海濤這小子肯定是自己把土豆吃了沒敢回家,呸,外甥是狗,吃了就走真沒說錯。”
海濤他媽不在,一家子就罵了海濤半小時,倒也怪下飯的。
清音那邊,自然是聽到海濤的敲門聲了,但她沒理,自己吃不香嗎?說實在的,對柳家這一家子,她寧願吃不完喂狗也不會給他們。霸淩小清音,搶她嫁妝搶她房子最後還把她推出去擋刀,沒一個好東西。
吃到打嗝,還剩幾塊,清音強忍著胃裡的滿足感全部炫光。
“小姑姑,你炸的土豆呢?以後少放點油,醬油也是要花錢的,辣椒和花椒買起來也不方便,這過日子還是要精打細算。”清慧慧在廚房裡找了一圈,沒找到,直接來清音屋裡問。
“吃了。”
“啥?你全吃光啦??”
清音關愛傻子似的看著她,“又不是吃不完,嗝——”
清慧慧整個人都不好了,小姑姑用了那麼多油那麼多調料炸的金黃黃嘎嘣脆的土豆居然被她一塊不剩的吃了!
揮手,“把門關上。”
清慧慧差點被門檻絆了個狗吃屎,小姑姑今天到底怎麼了,從不反駁她們的,今天反駁了;從不想工作的,今天直接辦好了;從不吃獨食的,今天吃了。
躺了一會兒,清音把門反鎖上,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在原主記憶中,老爺子去世前曾悄悄給她留下一點東西,但當時她光顧著悲傷,沒注意聽,被餓一天的清音是真怕了,她得給自己找點錢和票傍身,在拿到工資之前,得先保證不被餓死。
清音一個人住一間,足足有三十個平方的大開間,中間用報紙糊在竹籬笆上做成一個隔斷,內間是炕,外間是她的書房,靠窗放著一個小書架和寫字台。雖然是土炕,但鋪著整齊的小碎花鋪蓋,後窗窗簾一層白紗一層紅白格子,寫字台上收拾得很乾淨,下麵是一塊白色蕾絲桌布,上麵還蓋著一塊跟桌麵同樣大小的,四角磨鈍的玻璃。
玻璃底下壓著一張全家福,顯得十分溫馨。
在這個年代,這樣的居住條件,非白富美莫屬。
清音搜羅一圈,經常看的蘇聯裡沒有,磨得起毛邊的詩集裡也沒有,終於在書架上的新華字典、成語大辭典和英文詞典中找到一堆東西。
五顏六色的錢和票,疊得整整齊齊,每一張都是老爺子對她的愛。
當然,愛也不少,光現金就有三百塊,其它糧票布票肉票也不少,而且是全國通用,日期也是最近的。
清音留了一點在身上,其它的全部藏在一個隻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第二天一早,等清慧慧上班,林素芬也出門買菜後,趕緊去胡同口找人。
這年代也不是絕對的不能擺攤,政策規定家庭經濟特彆困難的城市貧民和殘疾人是可以在特定區域擺攤經營的,她記得那天看見的大叔好像就是獨臂。
可清音出去找了一圈沒找到,正準備往更遠的地方找找,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口哨聲。
清音剛開始沒搭理,可她走哪兒,那魔音就跟到哪兒,還有鞋子不好好穿,摩擦在地上的拖遝聲。
她回頭,身後是兩個小青年,準確來說是精神小夥:吊襠的露出一圈皮帶的軍裝褲,衣領歪斜的海魂衫,一雙不好好穿的綠膠鞋。
就這樣的精神小夥,她連臉都不想看,直接皺眉:“有事兒?”
真的,這一瞬間,她有種刷某短視頻被推送到精神小夥的感覺——這號,是徹底廢了。
要是她看他們正臉的話,一定會發現其中高個子那個長著一雙極其漂亮的桃花眼,烏黑的眸子裡正帶著某種打量。
“走,走了?!”
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剛子急了:“安子哥,我我我沒看錯吧?小清音居然不鳥你?”
“難怪上次小六他們說在胡同口遇到,她正眼都不看他們。”
顧安踹他一腳,“滾,我今兒穿這身,她一定是沒認出我。”
剛子咽了口唾沫,不敢叫疼,心裡卻狐疑:這可是你從小訂娃娃親的人,就是化成灰也認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