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049(2 / 2)

() 們不叫流行性出血熱,而叫溫病,從衛、氣、營、血幾個階段論治,正好對應西醫診斷上的幾個病程……”

林莉聽不懂,但不妨礙她信任自己的得力乾將,“成。”

王父王母那邊哪有不同意的,反正現在廠區都知道小清大夫醫術高明,什麼病都能治。

清音問了孩子一些情況,把了脈,看了舌苔,這是典型的暑熱邪毒,循經感染,隻是罕見的是發生在冬天,但機理是一樣的,都不用怎麼加減,葉天士的醫案裡就有現成案例。

兩劑藥下去,再配合三棱針點刺出血,短短三天時間那條“紅線”就沒了。

被各家家長揍得屁股開花的熊孩子們哭喪著臉,都快給王鐵柱送花圈了,誰知他不僅沒死,也沒截肢,還連長“紅線”的地方都完好如初。

“誒你們說,我不會是做夢了吧?我記得鐵柱……”

清音給他們腦袋瓜上拍了幾下,“這事沒完,私自進入庫房重地,該處分還得處分。”

孩子們把胸脯一挺,“好,我們認著。”

“我爸說了,男子漢敢作敢當,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逃避處罰,逃避責任。”

清音點點頭,看來孩子熊,家長倒是還不熊。

一直躺床上的王鐵柱也捏著拳頭,“我也認,就是截肢我也不帶怕的,我再也不去……誒清阿姨,我告訴你一秘密。”

清音心說你這熊孩子能有啥秘密,但可能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清音對彆人家孩子的耐心也多了一丟丟,“嗯,你說。”

“我那天被耗子咬,其實不是看見鏈條,而是看見一個東西,像廠長穿的皮鞋。”

清音一愣,“當真?”

皮鞋能出現在老鼠洞裡,這比他被老鼠咬傷還令人匪夷所思!

“是真的阿姨,我沒說謊,我親眼看見,還摸到了的!”王鐵柱拍著胸脯。

清音是真被這些熊孩子吵怕了,先把其他人支出去,“老鼠洞的口那麼小,皮鞋怎麼可能進得去?”

王鐵柱撓撓後腦勺,“估計是咬爛了拖進去的吧,我隻是看見一個角。”

“那你怎麼知道是皮鞋?”

“就跟廠長開大會時穿的那雙一個色,棕黃棕黃的,我還看見硬硬的鞋幫……當時我看著那皮子還是好好的,就很奇怪誰會把這麼好的鞋子扔掉啊?”

現在人造革還沒大麵積流行,也沒什麼萬元戶暴發戶,除了領導還真沒人穿得起皮鞋,就這樣的金貴東西,誰不是穿到爛得不能再爛?就連劉廠長那雙皮鞋,那都穿了好幾年舍不得扔,鞋底都磨平了,補了好幾次還隻在開大會時候舍得穿的,以至於劉大叔最近都新增了補皮鞋這項業務,她遠遠地見過幾次,生意比配鑰匙興隆多了。

所以,這東西要真出現在老鼠洞裡,那絕對不正常。

“清阿姨你說會不會是誰偷了,故意藏在那裡麵的啊?這種事是不是應該報告給公安呀?”

小孩子想問題簡單,但清音不會,她總覺著老

鼠洞裡出現皮鞋有點古怪,但又遠不到直接報公安的程度,“行,這事我會跟保衛科說的,你先彆跟人說,誰都不能說哦。”

要真有什麼蹊蹺,搞不好會害了他自己。

“行,我保密。”

“要是劉紅旗他們問起來知道怎麼說嗎?”

“知道,我就說我病糊塗了。”

清音笑笑,男孩子心粗,估計也沒人會去較真,當即脫掉白大褂,往樓上保衛科去。

一路走過去大家都跟她熱情的打招呼,“清大夫來了?”

“清大夫幾個月啦?”

“清大夫來找安子啊?”

清音全都笑著答應,上下樓的關係,全都認識,況且也都是顧安的同事,還能聊幾句。李科長聽見她的聲音,甚至還專門跑出來一趟,“哎喲小清,進屋坐來。”

清音婉拒了,“您忙,不打擾您,對了,老太太最近身體怎麼樣,好點沒?”

說到這個,李科長可是嘴都要笑歪了,“好啦好啦,都好啦,你是不知道,自從吃了你的藥,我媽就接連幾天一覺睡到大天亮,打雷下雨都不帶醒的。”

李老太太啥都好,就是有個毛病——失眠。

從四十歲開始有幾十年了,無論幾點睡,頂多三小時就要醒,醒了再也睡不著,中藥西藥都吃遍了,就是沒改善,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跟焊在臉上一樣。可自從上個月喝了清音開的中藥,她的睡眠明顯改善很多,能一覺睡六七個小時了,這睡眠一好,精神也好,連黑眼圈都慢慢消退了,其他老太太看見都誇她怎麼越活越年輕了呢。

李科長感謝了幾句,“安子在那屋,你進去吧。”

自從聽說副科長退休後顧安有可能接任,科裡給顧安的待遇就開始不一樣起來,最明顯的就是讓他搬進了一間獨立辦公室,以前這是一間空房間,堆放些雜物,現在名義是讓他看著點東西,其實就是給他的獨立辦公室。

門虛掩著,清音推開,顧安正坐在椅子上盯著一台收音機研究什麼。見到她隻是點點頭,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桌子很乾淨,除了一個筆記本和一個水杯,啥也沒有,就是櫃子和抽屜裡,也是乾乾淨淨,空無一物,這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沒人呢。

顧安把拆下來的東西歸回原位,摘下手套,這才有時間問她:“你那邊不忙?我聽著是不是王鐵柱快好了?”

“嗯,我來就是告訴你個事情,你有空去核實一下。”

三分鐘後,顧安的眉頭皺了皺,“行,我馬上去,中午吃飯不用等我。”

倆人相攜離開辦公室,科裡的單身漢們頓時起哄:“喲喲喲,這是夫妻雙雙把家還啊?”

李科長也跟著笑,心說這小兩口感情可真好,天天上下班都要一道,上個樓梯安子都要扶著老婆,生怕她絆了摔了,廠裡多少女同誌羨慕啊,這才叫老公,才叫照顧。

“彆起哄了,你們幾個單身的,趕緊找個對象,彆人千有萬有不如自己有。”

“安子就是結婚了才開始懂事知道上進的,等你們結了婚也能這樣。”

眾人又是大笑,鬨著要他介紹對象。鋼廠本來就是重體力勞動多些,女工比男工少很多,這種情況下想要在廠裡找對象可不容易。

李科長也有點頭大,他能去哪兒找?狼多肉少內部消化都不夠的,“你們啊,彆指望廠裡了,趕緊上外頭找去。”

***

一直到晚上,清音也沒再見到顧安,剛考完試實在不想看書,她就躺在暖融融的大炕上閉目養神,要是顧安的收音機買回來該多好啊,至少給自己的耳朵找點事情做。

迷迷糊糊躺倒快十點,她“卡塔”一聲拉響了炕頭的燈線。

然後,肚子忽然“咕嚕嚕”兩下。

“小家夥,媽媽要睡覺啦,不許動了喲。”

小家夥果然不動了,可清音被攪得睡不著了,想起來吃點啥,她記著外屋有半斤帶殼花生,連紅色的花生衣都是香的。

想著,又拉響了燈線。

然後,肚子又“咕嚕嚕”兩下,這一次,她明顯感覺小家夥更興奮了,因為滾筒洗衣機又開始作業啦!

清音忽然靈光一動,在幾十次重複開燈關燈的“卡塔”聲中,她總結出自己的崽就是喜歡聽聲音!每當她把開關燈間隔時間拉長,崽崽就懶洋洋的,不怎麼動,但一旦間隔拉短,崽崽就興奮得不得了。

清音捂著嘴,興奮得差點叫出聲,真想第一時間跟顧安分享這個發現。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顧安也沒回來。倒是夜裡大概三點多的時候,隔壁傳來清慧慧的哀嚎,嚎了大概半小時,另外一家鄰居實在聽不下去,去前院喊了柳大媽過來,大家這才知道,清慧慧要生了。

柳誌強不在家,柳家人老大不樂意的去請接生婆來家,因為他們小氣,不願包紅包,人接生婆也故意磨磨蹭蹭,一直到天快亮才來到,而清慧慧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了。

清音懶得管,自己是大夫,清慧慧就跟自己一牆之隔都不來找自己,柳家人也寧願舍近求遠,她要是還腆著臉上門去看,那她是得多賤皮子呐?清音揪了兩坨棉花塞進耳朵裡,睡得很香甜,就是肚子裡的小家夥也沒有被吵醒。

第二天一早,就見清慧慧屋裡端出好幾盆血水,大家彼此交換一個眼神——還是沒生。

有看不下去的,就勸柳老太:“大媽,慧慧也生了一整夜了,要不還是送醫院看看?”

“送啥醫院,女人生孩子誰不是這麼過來的,我們家可不興資本主義做派。”

“農村是沒條件,咱們城裡的小年輕,上醫院生的可不少,犯不著省這點錢……”

“你給錢啊?”

真是個老無賴,彆人為她家好,她還想訛人,呸!

秦嫂子忍了忍,女人終究是更同情女人一點,“要不去把你家紅梅叫回來看看,她是醫生,也有經驗。”

“紅梅上班多忙啊,怎麼能去麻煩她,這才哪兒到哪兒,熬著吧。”

眾人於是也不勸了,這柳家是鐵了心不想在清慧慧生孩子這件事上花一分錢了。

一直到中午,清音下班回家吃午飯,隔壁還是沒生出來,但基本已經聽不見喊叫的聲音了,她心裡有點懸,這……不會是出事了吧?

正在猶豫要不要過去看看的時候,院裡忽然傳來柳老太高亢的聲音:“哎喲喂,大孫子,是個帶把兒的喲!”

“我家大孫子,長得真大,真好,這壯實!”

“哎喲喂你看看這小雀兒,可大呢!”

“你們看,是不是比他爸的還大?”

清音差點一個踉蹌:“……”你是誇你兒子呢還是罵你兒子?

眾人趕緊躲開,柳誌強有多大她們不關心,更沒見過,她們可是正經人!

“老不修的,一隻腳進棺材了說話還這麼葷素不忌!”

清慧慧這次生產,雖然僥幸撿回一條命,但十幾個小時的疼痛,生出一個八斤多的小孩,跟要了她半條命也沒區彆,接連三天清音一點聲音都聽不見,足見有多累多耗損。

可就是這樣,柳家也舍不得給她煮倆紅糖雞蛋,林素芬雖然出不來,但終究是惦記自己唯一的閨女,拜托娘家人來看看,人家送了幾十個雞蛋,卻一個也沒進清慧慧的嘴,反倒是柳老太天天吃得抹嘴巴。

大家看不過意,趁著柳誌強回來看兒子的時候,旁敲側擊說了幾句,總覺得他作為丈夫,作為孩子爸爸,怎麼也該看在兒子的份上,說他媽幾句,讓清慧慧吃幾頓好的,不然沒奶怎麼喂孩子?

“吃吃吃,吃啥吃,她生個孩子生了大半天她還長本事了?雞蛋這麼好的東西,她吃了也是浪費!”

“為啥浪費,她吃好點,奶水足,孩子也能吃飽不是?”

“她哪兒來的奶水,這都多少天了,擠也擠不出一滴,我大孫子要靠她還不得餓壞?我家紅梅說了,她這天生就是沒有的,孩子早就喝上奶粉了,喝奶粉的孩子,以後長得那叫一個壯實,你們看看那些蘇聯人哪個不壯實?”

哦豁,因為沒母乳,連吃紅糖雞蛋的機會都被剝奪了。大家除了歎息也隻能歎息,回家去趕緊教育自家閨女,千萬千萬彆戀愛腦,看看清慧慧就是最好的例子,生個孩子連吃碗紅糖雞蛋的待遇都沒有,這就是嫁給所謂的“愛情”的待遇呀!

接下來幾天,清音都正常上班,又是一年年關將近,今年衛生室的衛生還是請玉應春去打掃,一來她有經驗,二來做事認真,小菊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大家都比較同情她,能給她掙點外快也不錯。

顧媽媽又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囤年貨大賽,今年小兩口廠裡發的福利不少,她手裡的票也寬裕,買起東西來毫不手軟,不說去年就吃了兩個月的瓜果糖,今年她還屯了十來斤紅糖。

大院裡的鄰居們看見,咂吧咂吧嘴,“哎喲喂安子他媽,你這是把商店賣糖的給打劫了?”

顧大媽挺挺胸膛,“我家音音現在六個多月了,我得給她準備點,以後生了咱天天吃,雞蛋我已經

跟鄉下的哥嫂說好了,從他們生產隊買,隻要她吃得下,一天吃三個都沒問題!”

“謔——”

“一天三個紅糖雞蛋,這得是啥樣的人家才吃得起呀!”

“顧大媽,你家真是日子好過啦,安子是乾部,工資又高,可著勁的吃也舍得。”

顧媽媽不服了,“啥叫安子工資高,音音的也不低呀,她五十多的工資吃幾個紅糖蛋咋啦?再說女人家生孩子一輩子也就一兩回,養不好要留下一輩子毛病的,咱們家可不像有的人,缺德。”

眾人紛紛豎起大拇指,看向柳家的目光都是鄙夷。雖然在任何年代都不缺磋磨兒媳婦的老婆婆,但像柳家這麼過分的,確實少見,人娘家人送來的雞蛋都進不了產婦肚子,反倒把倆老東西吃得滿嘴流油,這一家子真是缺了大德!

清音走進大院聽了兩耳朵,有點想笑,一天三個紅糖雞蛋,那她得補成啥樣啊?不敢想不敢想。

難得的,今天顧安居然早早的在家裡,“你怎麼在?”

顧安沒說話,先把門關上,這才小聲道:“我查到了。”聲音略微有點顫抖,似乎是在克製著極大的興奮。

清音有點納悶,就一個耗子洞,至於這麼高興?莫非是又要立大功啦?“查到什麼了,慢慢說。”

顧安的眉眼裡,多了種她從未見過的暢快。

清音忽然心頭一動,莫非這個進展是關於顧大哥的?那個男人,她從未見過,但幾乎見過他的所有人,都在說他的優秀,他的善良和英勇。

她連忙握住他的手。

顧安咽了口唾沫,壓著嗓子,輕聲說了這幾天他在忙的事情。

原來,當天他就去庫房找那個老鼠洞,還真在裡頭找到皮鞋,而且不是一隻,是一雙,他沒忙著往上報,因為一旦上報,這雙平平無奇的皮鞋就要被交到失物招領處,而清音覺得古怪的地方,一定是有什麼真的古怪。

鞋子是一雙老式的蘇式皮鞋,這些年市麵上基本買不著,根據皮質和磨損情況推斷應該是至少十年前的東西了。當時他也很疑惑,這樣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鋼廠深處的廢舊倉庫裡,莫非是哪位領導的私人物品?

“你猜我把鞋子拆開,在夾層裡發現什麼?”

清音:“!!!”居然有夾層!

“夾層裡藏著一張油紙,上麵有一些數字,但又不是普通數字。”他一開始不懂,後來想法子截成幾段,找了白組長幫忙,才破譯出來。

靠紙條傳遞密電,這是解放前地下戰線常用的手段,誰能想到這都解放二十多年了,還存在呢?

那個密碼條,翻譯出來就是八個字:二月初六,劉國棟走。

沒有具體的哪一年幾點,對其它人或許沒用,但對顧安卻夠了——劉國棟,就是當初那兩本假護照中一個人的名字!

“這說明,這個劉國棟,也就是那本假護照的主人,至少曾經在鋼廠出現並長期活動過,而咱們隻要找出最近十幾年內鋼廠失蹤或者死亡的人,他一定就在這些人中,甚至,他或許都沒死,隻是隱姓埋名了。”

顧安在腿上拍了一下,“對!”

隻要能找出這個人,他就能找到楊六,就能找到到底是誰給哥哥偽造的假護照,這就是翻案的關鍵!

清音緊緊握住他微微發抖的手,“你越來越靠近真相了,不要緊張,好好謀劃,一定能成功的。”

顧安咽唾沫,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瞿建軍沒給他的,他終於靠著自己,一步一步越走越近了。

這種越來越接近答案的感覺,而且是全憑自己和清音做到的,沒有求助任何外援,內心的成就感自然不一般。

不過,他的心理素質也極強,沒多會兒就冷靜下來,又變成以前那個玩世不恭的樣子,“最近會很忙,找不到我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

清音點點頭,“好,無論發生什麼,第一要務是保全自己的生命。”

顧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進廚房在顧媽媽正在切的砧板上撚了一塊年糕,然後又吹著口哨出門了。路上遇到大爺大媽們,樂意他就喊一聲,不樂意他鳥都不鳥,這才是那個當了乾部依然不改吊兒郎當本性的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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