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報出清老爺子名諱。
“清老大夫,怎麼感覺有點耳熟呢?”主任想了想,看向身邊另一名年輕的小醫生,“你覺得耳熟不?”
年輕人搖搖頭,“我沒聽過。”
他們都是搞西醫的,清老爺子卻是中醫,且一輩子沒在正規大醫院上過班,不認識也情有可原,清音沒深究這個話題,把高偉的情況記錄下來就準備離開。
***
又過了十天,高偉的化驗結果出來,血色素漲到100個單位,全血細胞繼續上漲,雖然幅度沒有上次的大,但出現一個新症狀,就是額頭長了幾顆痘痘,似乎是老百姓常說的“上火”的樣子。
清音卻知道,在高偉身上不是上火,而是陽氣恢複的表現,在原來處方的基礎上,又加了點連翹茵陳等清利濕熱的藥物,用量非常小。
果然,藥一喝下去,高偉的痘痘居然神奇的消失了,胃口變得更好,一口氣居然能吃下半斤!
他生病前的最大飯量,也不過如此,高母激動得兩天兩夜沒睡著。
又是半個月後,高偉複查血色素居然漲到120個單位,這一次的漲幅更大,簡直是意外之喜,這已經完完全全達到正常人水平了。
哪怕不做任何檢查,就單看他紅潤的麵色和飽滿的精神狀態,都不會有人想到這是一個曾經暈倒需要搶救的重症患者。
吃完這個療程之後,血液科打算為他做一個檢查——骨髓穿刺。
看再障有沒有治愈,全血細胞的上漲是一個指標,但更準確的還是看骨穿結果。
清音見高母有點猶豫,還私底下勸她,“大娘您放心,這檢查不怎麼傷人,他現在恢複得好,就是耗損一點也能承受。”
高母放心了,但還是有點猶豫,“我老婆子也不敢跟那些大夫說話,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能不能幫大娘說說,再吃半個月中藥,下個月再做那個穿刺,可以不?”
她不懂,隻知道是要紮一根很粗很長的針進身體裡,那得是多大的“傷害”啊,萬一加重病情怎麼辦?
清音正想跟她解釋這個檢查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高大娘臉色有點尷尬,“是這樣的,你上個月不是幫我在街道上找到一個掃廁所的臨時工作嘛,但現在還沒乾滿一個月,人還不發工資,我,我想等下個月發了工資再做。”
高偉也抿著嘴,情緒低落,他隻怪自己無能,這麼多年不僅沒能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還讓母親這麼大年紀去掃廁所。
清音了然,母子倆是不想再欠醫院。
這麼多次複查血液科都是免費為她做的,他們心裡感恩,但也知道不能一直占便宜沒個夠的。
“骨穿費用更高,咱雖然窮,但也不是沒數的。”
清音欣慰極了,有這樣一位母親,真是高偉的幸運。
“沒事,您先讓高偉做,錢我借給您,等您下個月發了工資再還我,成不?”
不看見骨穿結果,清音都
不放心,萬一血象的上漲隻是曇花一現呢?
高大娘想了又想,最終隻能答應,內心卻下定決心,隻要這掃廁所的工作一天還要她,她就一直乾下去,乾到乾不動為止,晉西省老家他們是不打算回去了,一方麵留在書城市方便高偉複查,方便找清醫生看病,另一方麵,在書城市是真能掙到錢。
他們以前在老家,累死累死一年到頭也就掙幾十塊,但在書城市,她一老婆子一個月就能掙二十塊!
“我家高偉說了,等他的病徹底好了,他就去給人扛大包,再把老頭子叫來,父子倆一起去,一個月掙幾十塊沒問題。”
清音笑著點頭,扛大包可能不適合他,但剛子不是有個包工隊嘛,給他找點勞動強度不大的工作,也不難。
“隻要我們能度過這個難關,高偉的病能好,以後啥樣的日子過不上?”想到未來的好日子,高大娘隻覺身上充滿了使不完的勁兒!
***
“對了,那天亮子來找你,說他們那邊出什麼事?”忙完這一陣,清音終於有時間想起那天的事。
顧媽媽正在做飯,聽見他倆的名字,也回過頭來,“他倆咋啦?”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跟馬二有點小矛盾,已經說開了。”顧安正在盯著閨女寫作業,“馬二這人,有點江湖匪氣,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壞。”
清音深表讚同,剛子亮子能從建築公司手裡接活,還得感謝他從中牽線搭橋,現在他倆做大,手底下的工人數量都快到三十了,已經遠遠超過馬二手底下的建築工人,加上他們年輕,技術好,既不托大,收費還低,工程量逐漸超過馬二那邊也是情理之中。
改開了,就是百舸爭流的時代,誰有本事誰就能有飯吃。
馬二還想靠以前的江湖義氣籠絡人心也沒那麼容易了,畢竟江湖義氣不能當飯吃,但跟著剛子亮子能掙到真金白銀卻是事實,甚至馬二底下的工人好幾個都去投靠了他們。
“他有想法正常,但剛子亮子也該收斂一下,這次就當給他們個教訓,幸好沒有人員傷亡。”
顧安這麼說,顧媽媽和清音就放心了,兩邊各打五十大板,這事應該就能過去。
但以後這樣的矛盾還會更多,就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每次都化解掉。
顧媽媽唉聲歎氣,“以前你們不乾正事兒,我揪心,現在都乾上正事兒了吧,也不省心。”
清音正想安慰她兩句,忽然聽見前院鬨起來,其實剛才就在鬨了,隻是聲音小,他們要監督魚魚寫作業,就沒出去看,想著沒多久應該就能安靜下來,誰知道還越鬨越大。
“唉,還不是你嫂子跟柳家。”
原來,自從柳誌強死後,柳家徹底敗落,林素芬就讓清慧慧考慮改嫁的事,畢竟自己看不上的女婿嗝屁了,守孝期也過了,清慧慧一個剛三十歲的年輕女人,改嫁是很正常的選擇。
“可惜清慧慧是一根筋,說是要為柳誌強守一輩子,柳家老兩口又不省心,把柳耀祖塞過來,她現在就是
想找也找不到合適的。”()
帶著柳耀祖,確實不好找,能找到的男人條件都比不帶孩子的時候低了好幾個檔次,林素芬當然不樂意,於是就吵啊,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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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也不知道是該說清慧慧癡情呢,還是傻呢?所有人都能看透的事情,她依然深信不疑。
“柳耀祖不讀書,他就想玩,就想吃好吃的。”魚魚插嘴道。
“你可不能跟他學。”顧媽媽輕輕擰著她的小耳朵,壓根舍不得用力,“他不是好孩子,你不許跟他學,聽見沒?”
“那當然,我顧白鸞可是好孩子。”她把最後一排數字寫好,塞給爸爸幫她檢查,“柳耀祖偷看海花姐姐換衣服,羞羞。”
她是小豆丁,什麼“偷看”“羞羞”都是跟著大孩子學的,或許壓根不知道真實含義,但三個大人卻是對視一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海花現在已經是小少女了,因為柳紅梅入獄,柳家就當一隻野貓野狗似的,有頓沒頓的養著她,小女孩穿的小背心和內褲什麼的,都沒人給買,還是秦嫂子看不過意,自己掏錢給她買了兩身。
她也不敢買小女孩都喜歡的顏色和樣式,萬一柳老太看見又是一場風波,買的都是很舊的顏色啥的,但也把小姑娘感動壞了,抱著秦嫂子哭了好幾次。
以前柳紅梅還在的時候,秦嫂子就經常跟清音一起給她塞吃的喝的,讓她躲著吃完再回家,後來秦嫂子滑胎那段時間,她還悄悄幫秦嫂子洗了好幾次衣服,說是報答她。
姑娘是個好姑娘,就是沒遇到好人家。
“柳耀祖才六歲,應該不會怎麼樣吧……”顧媽媽有點猶豫地說。
清音卻搖頭,“柳耀祖,我看著有點像超雄。”打小她就覺得這孩子的長相不對勁,譬如耳朵長,塌鼻梁,眼距寬,但要說唐氏兒又不是,就是有點不對勁,這兩年隨著他慢慢長大,他暴躁的脾氣和動不動就打人摔東西的習慣暴露出來,加上異於常人的身高,清音覺得很有可能就是超雄。
顧媽媽一聽這些詞彙,有點糊塗了,“你的意思是,他天生就這樣?”
“嗯,天生就跟常人不一樣點,要是父母好好教育的話或許還有希望糾正過來,他這樣的,還是算了。”林素芬雖然也不是好人,但她也發現柳耀祖不對勁了,有幾次看不過意打過他幾下,這熊孩子差點沒把她撞翻在地,還說她算哪根蔥憑啥管他的話。
再加上柳老頭和柳老太護他護得厲害,清慧慧也沒心思管,林素芬乾脆就丟開不管了。說句難聽的,閨女她隻有一個,但外孫可以不止他一個,廢了就廢了唄。
“再說了,年紀小不代表就不會作惡。”後世越來越低齡化的犯罪率就是事實,彆人家孩子她不管,但自家魚魚絕對是要遠離他的。
“放心,他要是敢……我會讓他一輩子記住什麼叫代價。”顧安冷哼一聲,“我出去一趟。”
走到倒座房門口,特意往柳家看了一眼,海花正在做飯,海濤和柳耀祖躺在炕上,不知道說到什麼,嘻嘻哈哈,甚至
() 還對著海花的背影吹口哨。
顧安以前就是吃這碗飯的,他能不知道他們說什麼?頓時心裡一陣惡心,“洪江,出門抽根煙?”
洪江立馬從屋裡出來,“好嘞。”
倆人出了大院,靠在牆上,顧安扔過去一根煙,洪江掏出火柴點燃,又把他的點上,“怎麼,安子?”
“你隔壁那兩個男孩,多留個心眼,一旦他們做什麼不好的事,一定要告訴我。”
洪江跟他們一牆之隔,“確實不是好東西,但還不敢動真格,不然我第一個廢了他們。”
“走,出去吹吹風。”倆人一起離開杏花胡同,不知道去了哪裡。
***
1980年5月28號,對高偉來說,是一個終生難忘的日子,更是他獲得新生的日子。
因為就在這一天,他的骨穿結果出來了。
“未見明顯異常”這六個字,真是檢查單上最讓人高興的字眼呢!
清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看見結果的時候,還是跟著他們母子倆眼眶濕潤。
她沒想到,自己真的治好了一個再障重症患者,關鍵是停服一切激素和免疫抑製劑,更沒輸血的前提下,他前後一共服藥96劑,所有費用連住宿費夥食費算上還不到一百塊錢!
即使真能做骨髓移植,這點費用還不夠移植的一個零頭。
不說高家母子倆如何感激,就是整個西山療養院的血液科也震驚了。
然後,很快,其他臨床科室也知道了。
再然後,馬乾事那邊知道,等於院辦等一係列行政輔助科室也知道了。
然後,清音診室的“人氣”就這麼不知不覺旺了起來。
有的是單純來看熱鬨,畢竟這麼大的事,要是出自一位經驗豐富的高年資主任之手,大家隻會覺得專家就是專家,但她隻是一個大學還未畢業的中醫學生,這效果足以用“轟動”來形容!
看完熱鬨,有個頭疼腦熱啥的,也不去呼吸科了,就來中醫科找清醫生。
拉肚子便秘吃不下啥的,也不去消化科了,中醫科找清醫生。
家裡老人高血壓心臟病,不去心內科了,中醫科找清大夫。
清音:“……”
她倒不是一味推崇中醫,對於不適合吃中藥的,她都推薦還是去看西醫相關科室,至於需要動手術的,那更應該看西醫啊。
所以,小清大夫雖然出名了,但她謙虛謹慎的名聲也一並傳了出去,業內同行們都要誇一聲,不愧是前院長請了好幾次才請到的人才。
她倒是沒放心上,第二天就是六一兒童節了,這是魚魚小朋友過的第一個兒童節,做媽媽的非常上心。
魚魚雖然全班最小,但個子高,思維清晰還能聽指揮,長得也好看,自然被選中參加兒童節表演節目,而且是站在最前麵領舞那種。
他們的節目是舞蹈《種太陽》,為了讓她好好學,爸爸斥巨資給買了一台收音機,天天播放磁帶,清音聽得
耳朵都起老繭了。
但沒辦法,膩了也得聽,不聽怕她當不好領舞。
小姑娘第一次站上舞台,滿打滿算也才五歲,這種時候建立自信是最重要的。
除了磁帶,清音還給她買了一套白色的短短的蓬蓬裙,配上白色連體襪和白色綁帶小布鞋,看著就跟電視上跳芭蕾舞的演員似的。
幼兒園班主任看見,連忙問清音在哪兒買的,讓她介紹一下,其他小朋友也要買,到時候正好統一著裝,效果更好。
清音這幾天一下班就忙著上幼兒園,幫老師出謀劃策,計劃表演當天的服裝和妝容。
大班的小朋友吧,是比小班和中班的好指揮一些,但也難保還是有些一緊張就忘記動作的,這時候領舞就非常重要。
要是連領舞都忘記動作,那還不得全亂套?
千辛萬苦,終於在六月一號這天早晨,把孩子送進幼兒園。
“媽媽,爸爸真的不會來看魚魚跳舞了,對嗎?”小丫頭一步三回頭,確認了很多遍。
“對,爸爸很忙,做很重要的事,但他隻要一忙完,就會第一時間過來。”
魚魚小小的歎口氣,“穗穗的爸爸都來呢,我爸爸為什麼就那麼忙呀?”
清音摸摸她腦袋,顧安怎麼能不忙呢?他現在可是做兩份工作的人,這幾天不知道又忙什麼,早出晚歸的,比她這醫生還忙。
對了,穗穗是魚魚在幼兒園認識的眾多朋友之一,也是她目前在學校最好的好朋友。
這不,剛走到門口,穗穗也被爸爸牽著手送到,兩個小朋友叫著對方名字衝過去,抱在一起。
清音衝穗穗爸爸笑笑,穗穗家的情況比較特殊,清音不好跟孩子解釋,對外說法是穗穗媽媽兩年前“因病去世”了,爸爸就一直騙她說媽媽去國外出差了,所以每天送孩子都是穗穗爸。
魚魚也對這個謊言深信不疑,一直念叨穗穗媽馬上就要回來啦,但具體“馬上”是哪天,她也不知道,誰讓穗穗也不知道呢!
門口,穗穗爸也回以微笑,幾人說笑著走進園裡,老師趕緊拉著小朋友們化妝,清音就去幫忙了。
這次跳舞可沒男孩們的事,因為他們不願配合,老師就隻選了12個小女生,穿著統一的白色蓬蓬裙,頭發分成兩個小揪揪紮在頭頂,腦門心正中央點一顆“美人痣”,小臉擦得白白的,嘴唇紅紅的,再抹點腮紅,一個個頓時唇紅齒白,金童玉女似的。
魚魚當然也緊張,但她記得媽媽說的,就當是在家裡跳給奶奶看,這樣就不用擔心跳錯了,因為台下的叔叔阿姨奶奶爺爺們,都跟奶奶一樣不舍得責怪魚魚呢。
很快,領導開場講話。
除了主持人之外,第一個發言的是一位頭發斑白、眉毛濃鬱的胖乎老頭,聽介紹說他是某個醫院的院長,清音忙著幫老師給小演員們維持妝造,也沒注意聽,隻是心裡有點奇怪,一個街道辦的幼兒園請到醫院院長來乾嘛?
倒是跟魚魚坐一起的穗穗,衝著台上老
頭揮手,還小聲跟魚魚叭叭。
“我姥爺哦,我姥爺來啦!”
魚魚懂了,“那你姥爺可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