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問心六(聽主人的)(1 / 2)

求魔 曲小蛐 10404 字 8個月前

天地初開,五帝化生,分仙、凡二界;後魔氣橫生,穢土蔓延,又成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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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胡說八道,什麼其名酆都!”

一隻乾枯的手重重拍上劣質木桌,酒碗裡的酒都被晃得濺出幾滴,漬在那本翻開的《三界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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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獄卒往汙黑的土牆上一靠,打了個長長的酒嗝:“那是號,號酆都帝,根本就不是什麼名諱……”

桌對著,一個年輕些的獄卒也喝得迷糊:“這酆都帝,就沒個名字嗎?”

老獄卒凝了半晌,搖頭,“早沒人知道了,隻曉得,那是仙界的老神仙們提都不敢提起的名字,立傳那時候,哪有人敢寫?”

“這麼厲害?”年輕獄卒大著舌頭,“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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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獄卒拎過酒碗灌上一口,跟著聲冷笑咕咚下了肚:“酆都帝麾下,五方鬼帝,十殿閻羅,一統幽冥十五州,那是能傾覆仙界創世五帝的存在——要是他老人家能活到現在,那幽冥怎麼會亂成這個樣子,住在天上的,也早就換成我們了!”

年輕獄卒結舌片刻,嘀咕:“真這麼厲害,怎麼還死了上萬年了?”

老獄卒像是聽了什麼極可怕的事情,忽一個激靈,就把酒意也抖醒了。

他青白著臉,搖晃起身,看了眼窗外天光。

“天都亮了,老八也該回來了,你去牢外等著接新的那批犯人吧。”老獄卒扭頭,朝向角落,“你,過來把這兒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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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音去處是一片土牆前的角落。背著光,晦暗裡站了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纖弱身影穿著大了好些的黑色麻衣,許多處磨得發薄,不像衣物,更像塊襤褸的破布,連著黑色兜帽一同罩住女孩的頭臉。

細得一折就斷似的手腕腳踝透著病態的蒼白,從寬大空蕩的衣口露出來。

這樣單薄瘦弱的身影,此刻卻在搬著牆角沉重的磚石。

聽見老獄卒的話,時琉放下石塊,走過來。

她低著頭,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輕得像隻幼小避光的靈獸。隻是纖細腳踝間卻鎖著一條沉重的鐵鏈,擦著地麵,撞得叮叮當當地悶響。

叫姚義的年輕獄卒睜著被酒醺得發紅的眼,無聲又直勾勾地盯住走過來的少女。破舊臟兮的麻衣蓋不住逐漸挺拔的清麗,幽冥穢土也長不出這樣白生生的羔羊似的細膩。

一截皓白的腕子從麻衣裡探出來,收拾桌上的酒碗,幽冥穢土沒叫這皓白汙臟半點,像傳聞裡凡界的雪似的。

可幽冥沒有這樣的雪,這樣乾淨純粹的白。

姚義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忍不住就伸手過去。

“還磨蹭,”老獄卒不耐地敲了敲煙鬥,“等老八帶回人來,沒見著開陣法的,不得抽你一頓?”

姚義停了兩息,才不太情願地起身,他嘟囔著調頭往外走:“哪回帶回來的不是些凡俗廢物,還回回調陣法查驗,他也不嫌麻煩。”

“膽大心細,這就是人家是牢頭,而你就一嘍囉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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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義趿著鞋的聲音順著窄道漸漸遠了,桌旁的老獄卒也靠牆酣睡過去。

時琉抹掉桌麵最後一點水漬,抬起尖白的下頜,一雙烏黑剔透的眼瞳藏在黑色兜帽下,朝巷道的儘頭望去。

巷道很長,到儘頭隻剩巴掌大的一塊光。太小了,好像風一吹就明滅晃動,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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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有十五州。

極北之地最為荒涼,偏名為豐州。

豐州最北,常年瘴氣縱橫,寸草難生,是片死地。千年前此處瘴氣忽然一夜消散,活物可入,當時的豐州州主就在此建起一座“鬼獄”。

“鬼獄”中關押的囚犯,都是獄卒從各地擄來的沒有修行的凡體。每隔四十九日就取一人心頭精血,供那豐州州主修煉邪門秘術。

其中尤以年滿十六的少年少女最宜。

百年來這鬼獄裡有進無出,惡名遠播幽冥。因此又得名,豐州鬼蜮。

而時琉日夜所想,就是從這鬼獄中逃出去。

她想見一見獄外天光。

-

時琉在鬼獄裡是頂特殊的存在。

三年前,她流落幽冥,被賣進了這鬼獄裡。剛進來的囚犯都要過個陣法,確保還未踏入修行路,免生變故。而時琉骨齡才剛過十二,不合“供奉”要求,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又因著體弱無害,時琉比其他囚犯都自由些——在獄裡被差使著做些獄卒們懶得做的雜活。

譬如收拾整理,打飯施粥。

再譬如,包紮療傷。

“等老子養好了傷,非得把符元那頭黑狗熊打得跪地喊爺爺——哎喲!你輕著點!疼死老子了……”

罵罵咧咧的瘦猴似的少年箕踞牆角,疼得嘶聲,伸手就想推開麵前低著頭給他包紮的兜帽少女。

可臨上手前,他又猶疑地停下了。

低著頭的少女似乎沒察覺,兜帽將她的臉藏在陰影裡。

同個大牢房內,其餘麻衣囚服裡有人嬉笑起來:“瘦猴,你是不是喜歡她啊,怎麼一到她眼前就不耍你的牛皮威風了呢?”

“放、放屁!老子才不會喜歡這種醜八怪!”

瘦猴臉漲得通紅,惱火瞪角落裡開口那人。

話是脫口而出,說完以後他就下意識望了眼身旁的少女——兜帽低低掩著,少女頭都沒抬,給他纏上止血布帶的手指也輕巧平穩地勾扯著。

她就好像壓根沒聽見他們的話。

瘦猴惱意更盛,臉都燒得像猴屁股了:“醜八怪你可聽好了,不要自作多情,老子才不可能看上你呢,你——”

“邦邦!”

沉木棒敲在牢門上,“吵什麼,想早點投胎是不是!”

姚義站在陰潮的牢門口,惡著眼神劃了一片,最後落到唯一低著頭的少女身上。

“時琉,跟我來。”

“……”

最後一條麻布係緊,時琉從牆角起身。

昨夜下了雨,陰濕的地牢裡積著不少水窪,轉過來起身的時候她晃過其中一個。冷然的暗光浮過水麵,映出女孩藏在兜帽下的側臉——

猙獰的長疤攀過女孩本該清麗冷豔的臉,從眉旁一直蜿蜒到唇下。

如雪白玉壁上一道醜陋裂痕,觸目驚心得令人皺眉。

所以是“醜八怪”。

時琉聽過了好多日子。

但她不覺得有什麼難過。畢竟這是她還能好好地活在鬼獄裡、沒有被獻給幽冥那些四下流散的惡鬼匪首們做短命姬妾的唯一原因。

“幾息時間覆滅一位天魔,兗州甘州州主聯手也做不到,確定真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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