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玄門問心(八) 他的元陽之體,不還是……(2 / 2)

求魔 曲小蛐 12654 字 8個月前

隨著他話聲,越過小二肩後——

客棧二樓樓梯,走下來一位粗布麻衣的普通男子。

不是旁人。

正是讓文是非追來此地的、在水幕中顯影的那賊人男子。

一兩息後。

文是非低下眼簾,血眸裡殺意翻湧,人卻笑了。

“好。好大一條魚啊。”

“啊?”小二懵然,看了看桌上那盤魚,“額,是挺大的。”

文是非聲音愉悅又獰然:“你說,若是將它宰儘了,能把凡界多少條河染成血紅的呢?”

小二:“?”

狡彘咬著肉插話:“不是跟你說,倒茶。”

“哎。”小二訕訕應了。

紫砂壺高高抬舉起,細長清透的水流傾瀉而下——

——

轟隆隆的山澗瀑布,如白練長垂,從玄門密林漫布的後山間,接天而下。

飛流直下三千尺。

而在那片瀑布削出來的山壁間,水簾之後,無數禁製藏著,玄門用以關押世間最窮凶極惡的妖魔鬼怪的地方——

“水牢”。

水牢最深處的地底,是一片封天石砌起的圓形牢獄。

封天石也是造化靈物中的一種,隻不過它既不能提升,亦不能救命,唯一的作用就是封禁靈氣。

這樣一大片封天石砌起的地牢再加上玄門專設的禁製,再逆天的大魔,一旦被關入其中,沒有外力幫助也基本無法逃脫。

隻不過這裡常年都是空置。

最近倒是住上了。

——三位太上長老同下幽冥,終於從魘魔穀將魘魔生擒了回來,此刻就關押在水牢最地底的封天石牢中。

圓形地牢從正中間一分為二,施了單向可視禁製的玄鐵牢欄根根矗立,森嚴難破。

角落裡,魘魔不知死活地縮著。

而通向地牢出口的另外半圓石室裡,正中放著一隻麻繩蒲團。

專門看守這一間牢房的弟子此刻就跪坐其上。

此地無聲,連水牢外的瀑布落水聲都難以進入,寂靜得令人心冷。最可怕的還是漫長,漫長得好像斷了生死,又或者已經死了而不自知。

玄門中都將進入此地視為噩夢。

也因此,隻有犯了玄門戒律、受了重懲的弟子,才會被罰來水牢看管牢犯。

不過為了弟子們不至於生出心魔,基本隔幾日就會有所輪換。

而這一回,看守地底這間牢房的弟子,卻已經有十數日未曾輪換了。

某一時刻,封天石牢室外。

空氣兀地波動。

兩道著月白色道袍的身影忽然出現。

其中一位胡子凶臉,正是這趟同下幽冥的玄門長老,袁滄浪。

而另一位,麵如冠玉,清冷如天塹難攀,眸眼極深又極幽遠。他望人一眼,仿佛就能叫對方看儘人間盛衰悲歡。

無情道第一人,玄門太上長老之首,玄門小師叔祖——

藺清河。

這是一個快要叫世人遺忘的名字,卻又曾在卷卷古籍舊曆、凡界煙雲般千年長河裡,留下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像時鼎天被稱為凡界千年來第一強者,晏秋白被稱為凡界年青一代第一人,時璃被稱為時家第一天驕……

可藺清河不需要。

天門之下,他就是第一。

數千年前凡界正亂,妖魔橫生,玄門一劍定天下——那一劍就是斷情劍。

劍主隻一人,藺清河。

也是自那以後,傳出來的天下皆知的說法:無情道攻伐,同境無敵,所向披靡。

聽見身後氣息波動。

蒲團上,年輕的玄門弟子起身,對兩位長老作揖。

“秋白見過小師叔祖,見過袁長老。”

藺清河神色微顯意外:“秋白怎會在此?”

玄門天驕、第一公子,如今被罰看地牢,傳出去多半要在人間掀一場熱鬨。

旁邊,袁滄浪沒好氣地翹了翹胡子:“他?為了替個不認識的小妖魂鳴不平,違抗師命,還自請了戒律鞭。要不是掌門師兄念他代玄門行走天下,任重道遠,本該再罰去洗練池思過三年——來這兒清心三十日,已是從輕了。”

“水牢三十日,也不比洗練池三年輕了。”

藺清河搖頭笑歎。

他隨手一拂,將晏秋白帶起身。

晏秋白自幼就在藺清河門下修習,一身脾氣性情,許多處都像了藺清河。

不過藺清河修無情道,太上忘情,近在咫尺而猶遠在天邊,走哪都像自帶霜雪肅殺之景的氣質,卻是和晏秋白有所不同。

袁滄浪還在旁邊板著臉:“我問你,你這十幾日清心自修,可反思到什麼了?”

“是有收獲。”

“哦?”袁滄浪壓著驚喜之色,回頭問:“有何收獲?”

晏秋白謹禮再作揖:“弟子想起,魘魔穀大破,生擒魘魔,可她穀內數萬倀鬼,為何不知下落?”

袁滄浪:“…………?”

袁滄浪胡子抖了好幾下,終於憋出一句:“讓你反省,你十幾日就想了這??”

要不是沒有弟子陪他做一場戲,那袁滄浪大概又要忍不住到處找笤帚了。

“好了。”

藺清河淡淡按過,“三十日之期減半。秋白。”

“弟子在。”

“門中接天機閣密信,有事需交予你。”藺清河指節輕彈,一點金光飛入晏秋白識海。

識海中一覽密信,連晏秋白都不由生了凝重:“天衍宗…?”

“那位小聖女,斷天機之能確乃天賦,不可輕忽。她的金蓮投影所在一並附於信中,你記得將她一起帶回。”藺清河平靜道,“至於天衍宗,你也不必過憂,門內隻讓你率弟子下山查探。如屬實情,再回稟門內,長老堂自作處置。”

“弟子領命。”

晏秋白肅然起身,就要向外走去。

“等等,”袁滄浪想起什麼,連忙扭身,“記著把袁回那個惰怠小子一並帶上,不許再對他手下留情!”

“是。”

人聲遠去。

袁滄浪轉回頭,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那,小師叔祖,我就把牢獄禁製去了?”

——

藺清河在門內輩分高得沒法論算,從長老到弟子,除了幾位太上,在他麵前一律都是頂頂小的小輩。

雖然從外觀看,袁滄浪好像能給藺清河當半個爺爺了。

藺清河顯然早習以為常,輕頷首。

那雙寫儘了人間遠景的眸子終於繚繞上一絲捉摸不透的霧氣,望向玄鐵牢獄內。

袁滄浪術法一施,玄鐵欄杆上禁製暫撤。

牢內。

角落裡,封天石都難以全壓製住的魔氣,正滔滔外溢在一身幾難蔽體的素紗紅衣的女子身上。

女子渾身是傷,唇角也溢著血。

此時卻如春困剛醒,她慵慵懶懶睜開眼,望向牢外。

半間寒石牢,卻映得中間那人風華無雙,目含遠山,如立仙天之上,清冷如璧。

“喲。”

魘魔身形妖嬈,扶牆而起,含笑如春,“這不是幾千年前一劍定天下的無情道,道子大人嗎?”

袁滄浪冷哼:“你這妖魔,竟然還知道我玄門師叔祖?”

“豈止認識。”

魘魔輕抬玉臂,塗著紅蔻卻殘破見血的纖纖五指抬起,隔空,朝那清冷不可侵犯的無情道第一人虛描淡摹。

然後她泫然笑了:“他的元|陽之體,不還是我破的麼?怎麼,他沒與你們說過?”

“…………?”

石牢一寂。

數息後,袁滄海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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