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聲被切斷了。
像一柄無形的劍,天門之下第一人的劍。
藺清河第一次眸起波瀾。
他側過身,秋殺滿山。
“……”
袁滄浪僵在原地,背後冷汗浸透。
一兩息後。
藺清河淡淡垂回了眸:“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是。晚輩,遵命。”
-
華天府,某空蕩的食肆內。
在時琉的認知剛進行到“這個坐去天衍宗弟子身旁的男子看著怎麼有些眼熟”的階段——
大堂內就已經要打起來了。
準確地說,酆業沒動,文是非沒動,小道士也沒動。
隻有狡彘驟然化回原形,大約是本體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大小,跟著戾然又血腥氣濃重的一聲嗥叫,火紅迅影就撲向了鄰桌。
前後加起來也隻有幾息。
鄰桌天衍宗弟子裡,為首那個天境巔峰的弟子餘光見警,不由怒喝向剛下樓那男子——
“你竟敢領妖族來埋伏?!”
下樓的男子頓時變了臉色。他修為最差,離著也最遠,幾乎是瞬間就扭頭要跑,連辯解都顧不上。
狡彘空中一甩,扭身就要先一爪撕了那男子。
身後冷淡聲線便在此時作響。
“留下他,”酆業掀起眼簾,黑琉璃石似的眸裡凝著一點冰冷沁骨的笑意,“我親自處理。”
“是,主人。”
狡彘身影電轉,飛快撲掠向那四名天衍宗弟子。
而那個下樓來的男子已經嚇得麵目猙獰,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可惜不管他怎麼費力拚命連額頭青筋都暴起,還是始終停留在原地,一寸未離。
恐懼和絕望變成世間最醜陋的神情,爬上男子的麵目。
時琉終於回了神。
“他是當初那個……”少女不確定地停住話聲,轉頭看向酆業。
酆業:“嗯。”
時琉終於想透:“你就是為了他,才說要和文是非同行?”
“他之前販人,現在又販妖,死不足惜。”
時琉:“那,下船後為什麼不抓?”
“自然是為了釣魚啊。”這句是文是非笑眯眯地說的,“他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嘍囉,萬一弄死了都得不到什麼消息,豈不白費。”
他雖在笑,那眼神卻可怕極了。
幾句話間,狡彘那邊的戰鬥已然結束。
四個天衍宗弟子疊麻袋似的摞成一遝,最上麵那個,被狡彘厚實的火雲紋形粗大爪子踩得死死的。
為首那個猝然吐了一口心頭血,竟試圖發出本命劍訊示警。
可惜那道白光飛向大堂外,剛到門口,隻見一點青翠的光微微一閃,白光就像撞上了什麼可怕的深淵巨口——
啪嘰碎了,還被吞了個乾乾淨淨。
“噗!!”
那名弟子受了反噬,一口血噴了出來,昏死過去。
時琉看得微驚:“天衍宗不是兩大仙門麼,他們的弟子怎麼會和這種人扯上關係?”
“問問就知道了。”
文是非自顧接過話頭,起身,他還撐了撐懶腰,這才示意狡彘抬爪:“還要勞煩我親自出馬,這幫修士,雖死猶榮啊。”
時琉不覺得文是非問了他們就能說。
隻看妖皇身周那愈發洶湧快要按捺不住的血腥氣,她也大略能料到,接下來這四個弟子恐怕要付出一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代價了。
“……”
時琉抿了抿唇,低回眸子。
便在此時,身旁雪白大氅一起。
時琉怔了下,仰臉:“你也要去?”
“臟了手,不碰。”酆業厭惡地掃了一眼那四名仙門弟子。
神色薄涼微寒,情緒像係在懸崖邊上的一線。
——
和當初在通天閣裡初見玄門弟子晏秋白等人那時,他顯露的情緒一樣。
確實…格外厭惡仙門弟子。
時琉按下心思未表:“你去做什麼,需要我幫忙麼。”
“不用。”
酆業離桌,朝那邊已經絕望癱倒在地猙獰求饒卻發不出一絲聲音的男子走去,無形氣機裹束,冷漠而殘忍地將人拖向後院。
像屍山血海隨影而行。
中間額外停了下,魔皺眉,側身看了看就要在這兒動手的文是非:“你也去後廚。”
文是非皺眉:“那麼麻煩乾什麼,我又不是宰豬。”
“去。”
魔向來沒什麼耐性。
文是非惱然回視,然後反應過來什麼,他扭回頭,看了一眼桌旁的時琉。
“嘖,”妖皇嫌棄,學樣拖上四人,“就沒見比你家養得更嬌氣的小侍女。”
“……”
幾息過後。
食肆大堂內恢複一片祥和安靜。
除了桌椅板凳碎了一地,跑堂小二和掌櫃賬房跑得沒影。
小道士撐著臉,笑眯眯轉回來:“我就喜歡這種。”
時琉:“什麼?”
小道士:“行善積德,還不用自己動手。”
時琉:“…嗯。”
大約是看出了時琉對後廚發生的事情還是有點擔憂,心不在焉的,雪晚想了想,計上心頭:“正好,反正我們這會也沒事,我教你修煉入門吧!”
“現在?”時琉一怔。
這會不會,太隨意了點?
“哎呀,放心吧,你和普通人資質又不相同,”雪晚搖頭晃腦的,“準確說,你比普通天才都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凡界修煉,都是化取天地靈氣蘊於自身。不過靈秀之地少有。”
“靈氣充沛時,假若地境修者可取一絲靈氣,天境修者就可取十絲,入了化境就可取百絲——這時候,就不乏天賦異稟者,因為體質或者悟性不同,所能攝取的靈氣遠超原本境界。”
雪晚說完,想了想,“嗯,就比如玄門那位不是親生的天驕。”
“…啊?”
時琉原本正聽得認真,聞言一驚,“晏秋白師兄不是玄門掌門親生嗎?”
“哎呀,我怎麼說漏了。”
小道士看起來完全沒有絲毫的悔過,眼神靈狡更盛。
時琉結舌。好半晌,小姑娘好似終於艱難地消化了這個驚天消息,肅然點頭:“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說出去。”
“沒事!我最放心你了!”小道士十分誠懇。
時琉雖不解其意,但還是點了點頭:“這個也是你卜算到的嗎?”
“是啊。”
時琉眼神有些憂慮:“可你若算得這樣準,是不是會對你自己有損?”
“……”
雪晚一愣。
這一刻怔神太過,金蓮術法的掩飾險些都一並收不住,脫現原貌。
直平複了好一會兒。
小道士輕歎氣,杵著臉看她:“小仙子,你不要總為彆人著想。雖然有你這樣的人在,世上會變得很好很好。但是像你這樣的人也太容易被世上的不好傷著,這對你不公平。”
時琉認真想了想:“那你也是為自己著想,才算那些卦象的嗎?”
雪晚又呆了下。
這次時間稍短些,回過神她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是。傻子不笑傻子。”
時琉點頭。
“好了,繞回去,”雪晚比劃,“晏秋白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雖然尚未突破化境,但比起半數以上的化境修者,他對靈氣的吸納和掌控都早已超出太多,所以打個普通化境也是隨手的事,更彆說那些神器法門了——但你比他更誇張!”
時琉正心裡感慨,忽聽到最後一句,眼睛都睜大了。
“我,比晏秋白師兄?”
“是啊,”雪晚說得都興奮起來,“等到了仙門福地,你便可見天地萬相靈氣!若說地境一絲,天境十絲,化境百絲,那對九竅琉璃心來說,天地靈氣就是取之不儘,一日千裡!”
須臾寂靜後。
時琉怔然問:“何為,九竅琉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