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玄門問心(十六)【加更】 “小石榴。……(1 / 2)

求魔 曲小蛐 12958 字 9個月前

初聽到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時, 時琉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畢竟她身在雲梯之上,向上是無儘翻湧的雲海,向下是不敢回望的深淵長空, 薄得支離的雲梯艱難支撐著, 她栗栗的身旁隻有刮骨的罡風。

這樣冰冷而高不勝寒的雲梯上,怎麼會有那樣溫潤如春風輕拂的聲音呢。

時琉咬牙想著,將左手也攀上新的那級雲梯。

“刷——”

“刷——”

許是雲梯都被她激怒, 暗藏的劍風更淩冽入骨。

時琉一抖,終於沒能撐住,狼狽地跌撲在雲梯上。

差一點就要倒進下方無際的深淵裡。

少女臉色蒼白地倒在雲梯上, 痛苦而疲累地輕抑著喘|息。

那道溫和歎息再作:“何必如此?”

“——”

這一次那聲音極近, 像是被一縷柔和的風送到了她耳畔。

時琉聽得清楚,驀睜開就快合上的眼。她看見身側雲梯旁,淩於無際長空, 月白色的袍子被不止哪來的光輥過淡淡的金芒。

大約是失血得厲害, 她眼前都有些模糊,努力去分辨了, 卻還是看不清。

隻隱約見得清峻輪廓, 微微俯近,他衣襟似乎沾著雪後沁涼的鬆香。

她看不清那人長得什麼模樣。

逐漸黑下來的眼前,卻無影地漸漸勾描出一張麵龐。

淩眉,漆寒冷淡的眸, 挺鼻,淺嘲微勾的唇。

是魔。

這世上最薄涼冰冷,最喜怒無常的魔。

時琉意識模糊地,努力掙紮著伸出手去。劍風又添幾道新傷,可她痛得麻木了, 反正渾身都在痛,也不在乎多一兩道。

她隻是固執地往前伸手,終於攥住那人衣袍的袂角。

“不要……不要一個人走。”

淩空垂立的晏秋白不忍地低了眸——

方才也說不得是什麼情緒驅使,隻是看著少女傷得睜不開眼睛也要掙紮著伸手的模樣,他本能便向前空移了一截。

而此時,她的手就緊緊攥著他的袍袂。

鮮紅刺眼的血在淡青色的布料上盛綻開梅花一般的厲枝與花瓣,栗栗而動人。

晏秋白輕歎,折膝俯身:“停下吧。”

“不……不要,”少女將他衣袂攥得更緊,“我不能停下……”

“為什麼,”晏秋白幽然垂著眸,“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我想保護你……”

時琉艱難地撐起好重好沉的眼皮,失血和痛楚和疲累讓她眼前模糊得隻剩下光暈,她努力分辨著那道人影的輪廓,聲音輕弱。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少女顫聲,“我會追到你身後……我會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不管多高、多遠、多孤獨,我都不怕。”

不再是你的拖累與負贅。而做你的劍與盾。

即便你劍尖所指的是那片凡人難及的天門,即便你的仇讎高居仙界無上九天,即便來日你功敗垂成跌下雲端。

我會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我會接住你。

哪怕孤身一人。

在望及你項背前,修煉路上,我絕不停歇。

——

天光忽盛。

光亮覆沒全部的意識前,時琉隻聽見了一聲極低的歎息。

-

玄門山門內。

千裡青山,峰峰如劍。

群山與深澗之中,最為高聳的,當是千裡青山裡居中圍拱的那座,它與其他青峰都並不相連,獨自於雲海間浩渺連綿,像是如劍青峰中最為厚重寬闊、定群山大勢的一把重劍。

其名宗主峰。

宗為尊,主為首。

顧名思義,這裡就是玄門曆任掌門的屬峰,也是玄門內一應重要事務相關樓堂居所的聚集所在。

而今日,宗主峰峰頂的數座大殿建築中,其中一座掛著“長老堂”的黑底金字牌匾的大殿裡,正分派彆立。

殿內左右兩旁,長老們或坐或立,涇渭分明。

長老堂也是長老議事堂,能在這裡麵坐著的長老,都是在宗門內擁有自己獨自屬峰的化境巔峰大能,也叫主峰長老。而他們身後站著的,則是各自屬峰內已入化境但未及巔峰的從屬長老。

化境與化境巔峰,聽著隻是兩字之差,但其間卻是雲泥之彆。

凡界數千年,曆代仙門天才也浩渺如星河砂礫,從來不乏用短短幾十年進境化境,卻在餘下漫長的壽數裡,直到儘頭也未能達到巔峰的。

在玄門內,隻要晉入化境,便自動晉封長老之位,入長老堂。

而臻至化境巔峰者,即可在玄門數千無主青峰中任選一座,獨立開峰納徒。

玄門的化境巔峰長老,雖然鬥法實力上尚有高低,各自主修方向也有所不同,但隨便一位拿出去,都是能在凡界輕易翻山倒海的大能。也可以說,正是長老堂內坐著的這些人,組成了玄門萬年基業的中流砥柱。

而此時,堂中坐著的這些長老們神色各異:

有的一臉高深莫測,仙人模樣;有的滿麵怒容,胡子飛翹;有的老實木訥,正左右相勸;還有的事不關己,抱著一隻酒壺神在在癱在椅裡沒個坐相……

場麵之所以如此詭異,就是因為一炷香前,這長老堂內,幾位主峰長老帶著他們身後各自的從屬長老,剛轟轟烈烈唇槍舌劍地吵了一架。

個彆脾氣暴的,此處不具名點某位袁姓主峰長老,更是袖子都擼起來,一副要把門牙磕到對麵老頭腦門上的怒容。

還好他孫子站得近,及時且莫名嫻熟地抱攔住了他。

而他們吵這架的核心原因隻有一個——

正中掌門位旁,垂眸安然站著的青年公子在此時撩了撩眼,望向前方在半空顯現的虛影。

裡麵仙氣飄蕩,一個安然沉睡的少女呈盤膝勢,卻是淩坐半空。

無比純淨的仙界靈氣正環繞在她身周,拱托著她微微起伏,洗禮滋養她周天經脈,吞吐不停。

少女的靈力氣息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徐徐攀升。

“確實有很多年,不曾在雲梯境裡看到這樣恢弘之勢的仙氣洗禮了。上一次,秋白,應該是你時璃師妹吧?”

正中主位,一直沉默至今的晏歸一忽開了口。

晏秋白醒神,落眸:“是。”

“可惜她尚在閉關衝化境,不然,讓她親眼看看這般盛景,也是……”

晏歸一慢慢悠悠的話聲終於聽得座下一位長老忍不住了:“掌門。”

晏歸一停下,笑了笑,“知道你們著急,可著急有什麼用。就算你們打一架,把這長老堂拆了,再打得在座就剩一個站得起來的,那其餘人就服氣,讓這個新弟子歸入勝者門下了嗎?”

“當然不行!”

堂中,幾位鬥法弱勢但有其他長處的主峰長老都有些急了。

連聲紛雜裡,無非是“教導弟子怎能隻看鬥法”“因材施教,我看這小姑娘不像是個逞凶鬥狠的脾性”“我夜觀星象料得此女與我有師徒緣分”之類。

眼看場麵又要回到一炷香前,晏歸一低頭,輕咳了聲。

堂中一靜。

座下長老們紛紛望向主位。

晏歸一垂手,笑著抬頭:“我知道諸位長老都是惜才之人,但規矩還是要守的。這位弟子還尚未通過玄門天考的最後一考,現在談拜師哪一峰,為時尚早。”

“這可是踏過一百零九級雲梯的仙選之女,”座下最老實人的邱明生長老一聽這話,眼睛都睜大了,為難地轉向主位,“掌門,即便她第三考未能通過,我玄門也萬萬不可錯過此等仙才啊。”

“……”

晏歸一都噎了下,維持著笑,不做聲地看了一眼邱明生。

“嗝。”

邱明生身旁,抱著酒葫蘆的蘭青蝶仰了仰脖,像無意識往他那邊一歪,吧嗒著嘴睡夢似的嘟囔:“彆傻了老邱。還用你說,他們巴不得她過不了第三考,然後讓他們搶個頭,跑去她麵前破例‘施恩’收徒,然後直接套回自己峰內呢。”

邱明生扭頭,果然對上了一排排如狼似虎的眼睛。

他和蘭青蝶雖然都是化境巔峰的主峰長老,但也都是主峰長老裡最年輕一輩的,此時對麵那一排裡就有一半是他師叔輩的,這會被瞪了,邱明生也隻能老老實實把頭低回去,當自己什麼也沒說。

但晏歸一想推遲決議的計劃顯然是落空了。

他無奈笑了笑:“明生也未說錯,這弟子確是仙才,隻是不知她……”晏歸一一頓,回頭,問晏秋白,“這弟子叫什麼?”

晏秋白低了低身:“封十六。”

“嗯?”

晏歸一意外地支起眼皮。

晏秋白點頭確認:“是這個名字。”

晏歸一不由笑了,正回身去:“聽這名,倒是與我有緣。”

這話一出,座下長老們頓時啞巴了。

一個個左右相覷,表情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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