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紫辰動世(二) 是你說要我勾引師兄的……(1 / 2)

求魔 曲小蛐 16434 字 8個月前

紙包不住火。

消沉的宗內氣氛也攔不下消息的傳遞。

未用一日, 長老堂內,晏秋白第一次公然頂撞掌門,對宗內欲要他和時璃聯親以安天下仙門的命令抗令不從的消息, 便已傳遍了玄門門內。

時琉聽到這個消息時, 正在弟子殿後的竹林裡冥想修煉。

她在此已經坐了三日。

晏秋白厚積薄發, 十年天境未動分毫,而一夜直入化境巔峰。

——她修行時間太短, 比不得。

但她可以追近。

第一日,時琉未曾練劍, 也未曾吸納天地靈氣, 隻是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望著那片空地, 就好像藺清河未曾離開,就好像他還會像從前那樣, 在某個時刻突然出現在她身旁, 溫和指點她的劍法修煉。

等了一日,等到太陽落山,時琉依然再沒能等到那個身影。

她合上蒼白的眼瞼, 開始冥想。

之後兩日兩夜,時琉便未曾挪開分毫。

天境修者已漸脫凡俗之體,幾日不進滴水也無關係。晨時的霜露在她發鬢攢起細小的水珠, 像剔透的琉璃一樣, 凝而不散,聚而未落。

少女在朝霞與暮色的交替裡, 修為緩慢卻肉眼可見地升進。

最後一日。

傍晚時分,時琉聽見路過竹林外的執事聊起了昨日宗內發生的最大的事。

“哎,玄門天驕和紫辰仙子的故事都傳到幽冥去了,晏秋白為何竟然寧肯頂撞掌門, 也不願與時家聯親呢。”

“多半還是情分未到吧?這幾年在峰內時不時見到那兩位,我也能感覺出來,時璃恐怕是對秋白有些心思,但秋白待她,與待鳴夏毫無分彆呐,終究隻是把二人都當成了師妹而已吧?”

“聽你這個意思,你是知道他待誰特殊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不信掌門沒察覺——單那日道門大比結束後,秋白可是半分未顧忌惹出說他偏向或者不公的流言,直接將昏迷的封十六當眾抱走了。”

“你倒提醒我了,我入峰也有兩年了,好像還從未見他那樣失態過。”

“這還不止呢,聽說從封十六入門開始,她的一切事務,本該交給峰內執事來做的,幾乎全都是秋白一手過問打理的,上心程度絕非普通。”

“竟有這種事?他平日雖恭謹守禮,但可最不喜歡這類瑣碎繁複的小事了。”

“是吧?”

“……”

隨著腳步聲,兩人的談話也漸漸遠了。

時琉獨坐竹林中的青石上,慢慢停下修煉。少女自那日醒來後始終沒有什麼情緒的麵孔上,遲滯地出現了一點猶疑。

秋白師兄對她……

是超過同門師兄妹之間的感情嗎?

時琉竭力回憶了一番。她記得,酆業也說過,她對秋白師兄的意義可能有些特殊。但除了那日險些被晏秋白發現酆業在她房間裡,她開門之後,師兄表現得有些奇怪外,時琉並未覺著有什麼不同。

平日裡那些溫柔清和,竟非師兄對每一位同門師兄妹都有的態度嗎?

時琉想著,再次闔上眼去。

這幾日修煉之餘,她想了許多事情,隻是始終沒能找到那層濃罩的迷霧之後的突破口。但隨著兩個峰內執事路過的這番話,她閉上眼,一條藏在迷霧中的暗徑,就在她腦海中緩緩浮出。

若她便是紫辰,若她便是劫境玉在仙界送酆業永入歸滅的人,那她能還給他的東西,隻有三件。

那三件東西,恰恰可以在同一件事裡拿到或做到。

而這件事,也是藺清河護佑了幾千年的玄門眼下所最需要的。

那麼唯一需要確認的是……

時琉從竹林間的青石上起身,朝宗主峰弟子殿走去。

晏秋白的房間在弟子殿的最首座,臨山溪清泉,流水潺潺。

時琉停在他的房門前。

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到師兄的屋舍外。

時琉想著,便要抬手叩門。

隻是屈起的指節還未落上門扉,屋門便從裡麵打開了。在時琉意外掀起的眼簾裡,門口,晏秋白的身影走近前。

“十六,你怎麼突然來了?”晏秋白停下,見少女有幾分蒼白狼狽,卻好像並不在意的模樣,他微微低眉,“是因為小師叔祖的事情麼。”

時琉微怔,“師兄也知道嗎?”

她反問得忽然。

晏秋白卻懂她的意思:“小師叔祖之前每日都來峰內,你在道門大比上用出那問天一劍時,我便知道他與你的關係了。”

“……”

聽晏秋白提起問天劍,少女默然垂眸,眼睫間遮起的瞳子黯了黯。

晏秋白正想說什麼再安慰她幾句。

時琉卻仰起頭來:“師兄不用擔心,我不是為這件事來的。林叔…小師叔祖的事,我會自己慢慢走過去的。”

晏秋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兩息,隨即淡淡笑了,他抬手,蹭掉女孩額角鬆散的一縷碎發下快要墜落的露珠。

“我們小師妹好像長大了許多。”

時琉一眼不眨地望著他的手,卻沒躲。

許是少女的眸子太澄淨無垢,那澄淨下,讓人半點情緒也藏不住。

晏秋白屈起指節,將摘下的那顆露珠抿握進掌心裡,她的眼神下他有些不自在地垂回手:“抱歉,是師兄太冒昧了。”

“……”

時琉很輕,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

“師兄,”少女睫毛微垂,溫吞而沒什麼情緒起伏地,她安靜開口,“掌門希望你和時璃,能代表玄門和時家聯親,來解決這次宗門所麵對的天下仙門們群起圍攻的危機。這是真的麼?”

晏秋白神色微動,一點薄厲的鋒芒感從他溫和的眸瞳裡若隱若現:

“是誰去你麵前亂說話了?”

“不是,”時琉搖頭,“我在竹林裡修煉,偷聽到兩個執事路過時說的。”

“……”

晏秋白微怔了下,眼底泛起些細碎的光影似的笑意。

不知是因為女孩說的那句偷聽,還是她說偷聽時依然穩穩當當溫溫吞吞的神態和語氣。

那點笑意很快彌漫過青年好看的眼尾,掠及他薄翹的唇畔:“那你還偷聽到什麼了?”

“他們說,你頂撞了掌門,拒絕了親事。”

“是,”晏秋白輕歎,難得玩笑語氣,“昨日是我第一次頂撞掌門,且是當著長老堂長老們的麵。小師妹不在,錯過了師兄好一副狼狽場麵。”

時琉微微歪了下頭:“師兄為何不願?”

晏秋白笑意一停。

想起宗門內,在大亂之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消息,晏秋白想來從容不驚的眼神忽有些不自在了。

他略作停頓:“那些執事,可還說了彆的?”

“嗯。”

時琉想了想,直言:“他們說,師兄不肯答應,是因為我的緣故。”

“……”

晏秋白像是被什麼梗了一下。

許久後,他在少女清淨安然的眼神下無奈地笑了:“我若說我不曾有半點要累及你的意思,在長老堂上也不曾提起過你的名字,你可信麼。”

時琉點頭:“師兄的話,我都信。”

“那執事們的話呢,你信了嗎?”晏秋白盯著她的眼睛。

時琉露出一絲遲疑。

晏秋白那些難得一見的細微的惶然和不安,在此刻便全部抹去了。

他那樣執著而認真地望著她的眼睛,好像要將他自己的心剖開來給她看。

可是時琉不明白。

於是少女眉心輕蹙,半晌才說:“師兄與我相識並不久。”

“當真不久嗎。”晏秋白深望著她,“為何第一次見時,我便覺得我們已經見過許多次了。”

“——”

時琉意外地眨了眨眼。

晏秋白的話並不輕慢,反而鄭重甚至肅然。

在這樣的師兄麵前,時琉很難忍心再對他說出假意謊言。但她的來曆過往,與酆業息息相關,她不能說。

於是時琉隻垂下了睫。

晏秋白眉峰微微皺起:“師妹也像宗門裡許多弟子那樣,希望我和時璃為了玄門與時家聯親嗎?”

時琉認真思索,然後搖頭:“我討厭為了多數人便要犧牲少數人的理所應當。”

晏秋白有些意外。

這似乎還是第一次,他在從來溫和柔軟的小師妹的口中聽到這樣語氣強烈的字眼。

時琉卻想到什麼,仰頭看他;“若是我也那樣希望,師兄是會對我失望,還是會真的那樣做?”

晏秋白眼神微微一晃:“我不會對你失望。眼下形勢,用最小代價保全玄門,玄門弟子有此想法,都不為大過。但,我也不會因為你希望,便這樣去做。”

“為什麼?”

“這樣對我不公,對時璃也不公。”

“……”

一點極淡的笑色慢慢染上少女澄澈乾淨的瞳眸,她不太明顯地,但卻是那日之後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師兄果然是很好的人。”

晏秋白像是被她的笑也感染了笑意,“為何忽然誇我?”

“因為,我有求於師兄。”

“嗯?是什麼?”

“若是,與師兄定下道侶契約的人是我,”少女慢慢收斂笑意,認真望他,“師兄可願意答應麼。”

“……?”

晏秋白怔在了忽起的風裡。

-

風拂過長老殿簷角的狻猊雕飾,簷下寂靜。

幾位宗門內的核心長老,依然以主位上的晏歸一為首,呈半圈之勢端坐在大堂之內。

這寂靜持續了半炷香的時間,堂中依舊不見什麼動靜,晏歸一左手側,打坐冥想的袁滄浪有些耐不住性子,睜開眼問:“掌門,您叫我們這時候過來,有什麼事,不能現在說嗎?”

晏歸一神色淡淡:“不是我喊你們來的。”

“那是誰?”

“……”晏歸一剛要說什麼,又停下,轉望向殿門外,“來了。”

“?”

堂中剩下的幾位長老,也跟著袁滄浪的目光一同轉向殿外。

迎著這些目光。

晏秋白邁入殿內,而跟在他身後的,少女單薄而安靜的身影也踏了進來。

把著酒壺的蘭青蝶忽地一停,錯開眼,望去晏秋白身後的少女。

“…劍芒。”

“蘭師妹,你說什麼?”邱明生探頭低問。

“沒什麼,”蘭青蝶懶洋洋地晃了晃酒葫蘆,裡麵這會裝著的卻是清水,“我說今天的太陽刺眼。”

邱明生:“……?”

幾句間,那兩人已經從殿門外走到了殿內。呈並列之勢,時琉與晏秋白向掌門和在座幾位長老躬身作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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