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輕眯起眼,轉過來打量她:“我怎麼不知道,我養的小石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懂事了?”
時琉沒聽見似的垂著睫,自顧自問:“羅酆石的事,請主人決策。”
“玄門與時家既想結為姻親,那便成全他們好了。”
月下,魔懶洋洋勾起了個冷漠且惡意的笑:“晏秋白不想娶時璃,卻必想娶你。告訴玄門,你願代時璃之位——大婚之前,隻待他們拿出羅酆石之日,我便叫它物歸原主。”
“那大婚呢。”
“聘禮和新娘子一起消失,大婚應當熱鬨極了,”魔笑意入眸,長發懶垂,襯上幾分清冷月色薄戾更蠱人,“兩大仙門結不成姻親,仙門合盟虎視在側,屆時必是天下大亂——看這群螻蟻互相撕咬,難道不是件難得的趣事麼?”
“……”
月下寂靜,隻剩水流衝落聲音。
魔斂淡了笑,側眸望向低頭不語的少女:“怎麼,你不願意?”
“…沒有,”時琉回神,“一切聽憑主人吩咐。”
魔皺眉,歪頭睨她半晌,低嗤了聲。
他起身走過來。
“說吧,你是不願意答應與晏秋白的道侶契約,”魔若有所思,“還是,不希望天下仙門大亂?”
時琉默然,仰眸:“主人希望仙門間互相廝殺麼?”
魔走到她麵前,停下。
他薄唇微勾,嘲諷又睥睨地看她:“前幾日宗主峰星台之上,還不夠你看清那群螻蟻的麵目是不是?你定要在螻蟻間分個善惡黑白——可螻蟻奪食隻為生存,世間哪來那麼多非黑即白的道理可講?”
“主人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想知道你的意願。”
“……”
魔睨了她幾息,忽揚手腕。
玉色長笛抵著少女下頜一抬,迫她仰起眸子對視上他——
魔低著聲:“我忽然又不喜歡你叫主人了。”
時琉眼神微僵。
卻不是因為魔說的話,而是此刻抵在她下頜的翠玉長笛。
——
從南蟬那兒得知了它們的本質,她便很難平心靜氣地與這些存在相處。
偏偏此時,魔似乎察覺她走神,上身也低俯下來些,更甚拿玉色長笛打磨圓潤的尾端,在她下頜上輕蹭過:“…躲什麼?”
“……”
時琉再次僵住,偏開眼:“主人,你能把笛子,挪開麼。”
“?”
魔落了眼,瞥了眼玉笛,“為何。”
時琉沒來得及說話。
魔想起什麼:“你不是還很想摸摸它麼。”
涼冰冰的翠玉長笛懶懶滑下,像某種撫|弄意味地刮過女孩細頸,在親眼見著少女雪白臉頰慢慢沁上嫣色,魔終於蠱然啞聲地笑了。
他垂回手:“好了。玄門與時家的聯親便如此定下,你有異議麼。”
“沒有。”
少女終於得以低藏起澄淨眸子。
她垂眼,輕聲而篤然。
“我嫁。”
“——”
魔側過身的背影一停。
長笛徐握。
他忽有幾分,也或許是十分的,不虞。
-
經過了幾日的商議,長老堂幾位核心長老與晏歸一終於統一了意見,同意按照時琉的方法一試——
羅酆石可以給出,但須得在兩人道侶大婚前夕。
神脈劍是時家仙寶,要時琉自己去爭。
至於時琉的身份與紫辰的命定,也應她本人要求,暫時對外不表。隻由晏歸一與時鼎天通了劍訊,協商議定,玄門新晉天驕封十六將以時家家主時鼎天義女的身份從時家出嫁,與玄門晏秋白結為道侶,以作兩方聯親。
這消息一在宗內傳開,頓時惹得上下俱驚。
聯親前的當務之急,便成了將時琉送到時家,先認作時家家主的義女。
掌門晏歸一欽點,要晏秋白與時璃一同出山,再點上一隊隨行弟子,共同護送時琉跨過整個凡界中土,到極北之地的時家隱世青山,完成認親。
一場大戰剛過,玄門各峰都折損不少弟子,這會正值用人之際,除了滄浪峰將親傳弟子袁回塞進了隊伍裡,其餘各峰都沒有幾個弟子可以支援。
無奈之下,晏秋白隻好叫袁回去山外山點了一批弟子隨行。
出發日,於山外山,進行隨行弟子集合。
這些宗內瑣事時琉無權也無心過問,接到晏秋白劍訊,她才結束修煉,禦起斷相思,從宗主峰趕來了山外山。
時琉到達山外山的雲崖邊時,弟子隊伍已經集合得差不多了。
一眼望去,約莫二十人,算是勉強撐起了第一仙門的排麵。
隻是——
時琉望著隊末,倦懶散漫地轉著長笛,吊在最尾處的那名青衣弟子。
少女表情意外得微滯。
——
酆業會跟去,這全不在她計劃裡。
那人似乎察覺她視線,手裡鬆轉的長笛停了,輕輕一撩,他也揚眸望向這裡——
晨時朝霞裡,少女一身從未穿過的紅衣,豔麗如火。
酆業微微狹起眼眸:“……?”
便在此時,隊旁,袁回摸著下巴問身旁弟子:“你說,咱們這算是送親隊伍,還是提親隊伍?”
魔眼神涼涼橫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