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想解惑,隻是慌得連聲“小仙冒犯”“小仙不敢”。
時琉不讚同地瞥向酆業。
神魔斂了斂那點怨念,額心金紋稍盛:“何事,說吧。”
“小仙奉,奉西帝之命,特來稟告業帝陛下,”仙侍咽了口唾沫,再次抬起手中玉牒,“萬仙盛筵將在十日之後,於西帝仙宮提前襄辦。屆時萬仙共至,同為、為業帝陛下的歸來慶賀,接、接風洗塵。”
“……”
巍峨帝宮中再無聲響。
玉牒從仙侍手中飛起,落到神座旁。
仙侍戰戰兢兢地跪著等。
等啊等,等啊等,終於把神座上的酆業等厭倦了。
神魔不虞:“還有事麼。”
“沒,沒了吧?”仙侍驚慌仰頭,便收到旁邊玉闌乾上,那名陌生又望著星海走神的少女回過頭,沒什麼表情朝他眨了下眼的示意。
仙侍一呆,緊跟著迅速反應過來——
“小仙告退!”
一溜煙兒的,時琉頭一回見仙人幾乎是小跑離開的背影。
她轉望向神座,起身,走過去:“昆離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辦什麼萬仙盛筵。”
少女原本想停在他神座旁。
但神魔垂著睫朝她抬起乾淨的手掌,好像即便沒人落上手去,他也會在黑暗裡一直等她似的。
時琉不忍心,就微握著指節,在他掌心輕叩了下:“彆鬨,正事。”
神魔眉眼愈發鬱鬱:“一方麵,他想向我昭示,如今他在仙界萬仙俯首說一不二的司權。”
“他也配。”
時琉難得冷聲冷顏,跟著微微歪過頭:“另一方麵呢。”
“大約是想趁我初回仙界,試探我仙力恢複的程度,再在我清算他和紫瓊之前,先下手為強吧。”酆業懶洋洋說道。
如此性命攸關的危局,他卻好像半分都不在意。
時琉心惱,但見他闔著眼的脆弱模樣,隻能忍著:“昆離在五帝中最是虛偽,不擇手段,心機深沉,我擔心沒那麼簡單。”
“以前是我給他們留下可乘之機,這次不會了,”酆業到底沒忍住,主動伸手牽住神座旁的少女,“彆擔心。”
“…嗯。”
時琉雖應著,但還是微蹙起眉。
而事實證明——
時琉對昆離的判斷毫無誤區。
萬仙盛筵未至,而距酆業返仙三日不到,仙界之內的各帝宮仙府的仙人仙侍們間,全都漸漸傳開了兩個流言。
一說中天帝時隔萬年忽然返仙,來得蹊蹺,並非仙人轉生,而是入魔歸來。
二說……
“還說什麼了。”
神座上,抱著懷裡睡著的少女,酆業懶散著聲問。
此刻他睜開了眼。
那雙眼瞳早已深邃而分明,而瞳子至深之處又猶如庭外星海,漆黑裡仿佛藏著無儘遙遠的金色的星礫微熠。
雲雀鳥蹲在旁邊的欄杆上,黑豆似的眼睛咕嚕嚕地轉。
——這顯然不是萬年前常伴中天帝身旁的那隻,該算是它的孫子輩的孫子輩。
但德性上和它祖宗是一樣的。
神魔支了支眼皮,問道:“你是想變烤鳥麼。”
雲雀鳥:“?”
雲雀鳥:“………………”
這不公平!為什麼它祖宗就能服侍那個脾氣好的中天帝!
但雲雀鳥顯然隻敢在心裡抱怨,麵上,它對著神魔額心那微熠血色的神紋,表現得十分乖巧,連兩隻爪子都方正地並排靠在一起。
“還有個私下的傳言,說業帝陛下您入魔返仙前,公然搶了凡界第一仙門掌門之子晏秋白的道侶,還將,將……”
“將什麼。”
雲雀鳥小心翼翼地窺了眼被神魔抱在懷裡,睡得正香的少女。
它隻敢看一眼,就立刻裝無事地把黑豆眼往殿頂覷——
“他們說您將搶上來的小仙子囚在中天帝宮,沉迷女色,荒淫無度。”
“……”
帝宮中忽然安安靜靜。
雲雀鳥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乾脆屏住呼吸。
然後一兩息後,它聽得神魔低嗤:“萬年不見,昆離還是毫無長進,隻會使這般下作手段。”
雲雀鳥意外地眨了眨黑豆眼:“西帝以前也這樣傳過陛下的壞話嗎?”
“自然是他——”
酆業一停,眉峰輕褶。
——他為何會將小琉璃妖夢裡發生的、在他記憶中從未發生過的事當作現實?
未得頭緒,神魔也懶得再作思索。
他低頭望向懷裡。
少女酣眠正深,不知是何等美夢,可惜他不得而見。
酆業想著,微微低頭,輕吻少女在睡夢裡淺勾起的唇,然後他想起雲雀鳥說的帝宮外的傳言,不由得低聲輕哂。
“也算不得錯。”
“可惜有些事他們說早了,我還沒來得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