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元抓起來,想也沒想扔出了車外。
回到秦家,隻有興安在,其餘人都被賀勘安排了出去做事。
“少夫人,我已經找了木匠,但是他要明日才能過來,”興安指著西耳房,“不過木料我買回來了。”
孟元元聽著,看著西廂,這是今晚還要同一間房?
“明日便明日罷,人家也要過臘八節的。”她道了聲,轉臉看了看身旁小廝,“興安,你也回家看看去,一年多沒見父母了。”
興安抓抓腦袋,心中著實感激:“是還沒來得及回家,謝謝少夫人惦記著,我這就回去看看,天黑前一定回來。”
他咧嘴笑著,轉身便往院門跑。
“等等,”孟元元將人叫住,遂跟上兩步,往興安手裡塞了些銀錢,“彆空手回去。”
興安趕忙推辭:“少夫人,我有的。”
“拿去罷,”孟元元笑著收回手,酒窩深深,“在洛州,你幫了我許多。”
她都記著呢,誰對她好,誰對她狠。
“那我給少夫人帶我娘做的臘八糕。”興安笑著收下,開心的眯了雙眼。
興安走後,孟元元想著做臘八粥,昨日買回的穀米不少,加上跟著賀勘一起來的仆從,也夠吃了。
她進了夥房,把豆子泡進冷水裡,然後開始洗米。
整個院子安靜下來,一隻喜鵲落在梧桐樹上,唧唧喳喳叫著。
等到日暮西垂,外出辦事的家仆陸續回來,卻還不見賀勘回來。
孟元元知道秦家的那片林場有些深,是要翻過兩座山頭才到。以往秦父在那邊乾活兒,也不是天天回來,就住在林場的木屋裡。
今日賀勘過去的時候,已經快晌午,要回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
眼看黑下天來,連回家的興安也已歸來,還是不見賀勘人影。
“公子自己去的林場?他這要去做什麼?”興安開始擔心,著實是當時洛州南城賊匪那事兒嚇怕了。
孟元元搖頭,如今細想起來的確奇怪。說是去掃墓祭奠,卻臨時起意去林場。到底是不是真的臨時起意?
興安抓抓腦袋:“山上一直有官府安排的護林員,應當也不怕。”
山林中的確有官府的護林人,基本就是按山頭來分配。平時住在山上,守護林子,他們每年吃的俸祿,便是來自擁有林子的東家交的稅銀。所以,很是認真。
也因此,孟元元當初離開紅河縣時,並不害怕秦家那些人借機吞掉林場。因為護林人知道哪片林是誰家的,這些都記錄在官府的文書上。
“說的也是。不若你們先去用飯罷。”她指了指夥房,示意鍋裡燉著八寶粥。
興安哪吃得下東西?主子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想了想乾脆去巷子外等。
他剛走到門邊,突然立柱腳步,岔了聲調:“公子?”
聞聲,孟元元跟著站去院門處,便也見著黑暗中走來的人,穩當的步伐踩著巷子裡的石板路。單看姿態,也知道是他。
賀勘一邊走,鼻音送出一個清淡的“嗯”,算是對興安的回應。
同時,也看到了興安身後的一點兒女子身形,靠著門板站立,門簷下的燈籠,正照出她美好的麵龐。
興安激動的跑著迎上去,不想賀勘一把推開他,他那小身板一晃,差點撞到牆上去。
“元娘,”賀勘徑直走到院門下,注視上女子的臉,“我趕回來過臘八節了。”
他走了好些的路,身上沾染著林中的鬆香。
孟元元淡淡一笑,往門內一退,讓開院門:“公子洗洗罷,臘八粥做好了。”
巷子裡,興安重新穩好身形,走向院門,才剛到階下,突然一包東西扔到他身上,是他的主子爺賀勘扔的。
他本能地雙手接住,抬頭問道:“公子,這是什麼?”
“鞭炮,點上。”賀勘簡單的四個字,好似再多說一個都是奢侈。
跟了他這麼些年,興安當即明白意思,笑著應下:“得嘞,放鞭過節咯。”
這廂,孟元元進了夥房,站在灶台前,往碗中舀著八寶粥。一個仆從利索的將粥碗擺上托盤,最先的兩碗端進了正屋,擺在正間供桌上。
西廂屋,桌上擺了幾樣菜,再就是兩碗八寶粥。另外,桌角那兒,還放著一壺酒。
賀勘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裳,手臉洗了乾淨。他拖出椅子,擺好筷子,然後站在那兒,看著粥碗發呆。
孟元元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
“用膳罷。”賀勘道聲,隨後坐去桌旁,“一會兒去祠堂,元娘也跟著一起罷。”
孟元元嗯了聲,遂也坐去桌前。
兩人相對而坐,外麵響起了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夾雜著興安的吆喝聲。
賀勘舀了一勺粥送進嘴中,軟糯的香氣在舌尖散開,緩緩咽下肚,一路而來的寒氣儘數被驅逐,胃腹暖暖。
“若是春闈順利,明年此時應該已身在京城。”他放下湯匙,看去對麵。
女子眉眼沉靜,再簡單素淨不過的發髻。可若再看,其實她的容貌著實嬌美,該以最華美的首飾襯托才好。
因為外麵的鞭炮聲,孟元元並聽不清方才賀勘說了什麼,見他看自己,疑惑的問了聲何事?
賀勘身形端正,手裡斟滿一盅酒,抬手送過桌來,到了孟元元的手邊。
“元娘,願意隨我一起去京城嗎?”他問,手慢慢沿著桌麵回來自己這邊。
窗外蹭的一陣火光,接著整麵窗紙被映亮,那是興安不知從哪裡找了個煙花,正點了在院中噴得熱鬨。
孟元元手裡接著酒盅,被那煙花引去目光,著實未有聽清對麵人說的什麼,便也隻是回給他一個淺笑。
正在這時,興安跑進了西廂:“公子,秦大伯那裡來人,請你去橋頭祠堂。”
方才放鞭炮煙花時多鬨騰,興安現在的臉就有多難看,幾乎咬牙切齒。
賀勘道聲知道,卻並不起身,而是繼續用飯,直到慢條斯理的喝掉那碗八寶粥。
“元娘的粥,甚好。”
外麵沒了鞭炮聲,也沒了熱鬨的煙花,徹底安靜了下來。
秦升派過來的人一直站在院子裡,等了好一會兒,才見著賀勘從西廂裡出來。
“走罷,四哥。”賀勘掃了眼曾經算是堂哥男子,語氣中沒有一次熟絡。
被叫做四哥男人往後瞅了眼,看著孟元元也要跟去,便沒說什麼,自己先走出了院子。
“公子,天黑,小子們走前麵。”興安說著,揮了下自己的手,後麵幾個仆從紛紛圍過來。
見此,賀勘冷淡一聲:“你們跟過去做什麼?”
“萬一他們對公子你不利,小的們也可以多少幫襯。”興安忙道。
賀勘掃人一眼:“一個都不許去。”
說完,也不管興安等人一臉疑惑,他帶上孟元元一起出了院子。
兩人剛走,院兒裡的人麵麵相覷。
“安爺,咱真不跟過去?大公子有個丁點兒閃失,咱們回府沒法兒交代啊。”一個仆從道。
興安此時更煩,可是也沒辦法:“聽公子的罷,誰也不準過去,都老老實實呆在這兒。”
這廂。
從巷子裡出來,沿著前街往東走,不用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河邊。走過河上的橋,就到了秦家的祠堂。
此時的祠堂燈火通明,走近去看,裡麵來的人更是不少,幾乎秦家所有男人都來了,瞧著也得有二十人。
不過祠堂內的,隻有位長輩叔伯,分彆站在擺放供桌的兩側。其中秦升站的位置比較靠中。
孟元元跟在賀勘身後,隔著一個身位的樣子。她半垂著臉看著腳下的路,餘光中是站在兩側人,淡淡走著,就能感受到他們身上的冷漠。
若隻是簡單的談事 ,沒必要讓這麼些人過來,如此的安排,不過就是想讓賀勘明白,這裡是秦家,多少是有警告的意思。
反觀賀勘,依舊步履沉穩,仿佛再多的人也不會影響到他,麵色更是不改半分,甚至眸底躺著淡淡的譏諷。
“位叔伯,侄兒有禮了。”進去祠堂,賀勘先是禮數周到的對個長輩彎了下腰。
也不去看對方難看的臉,他又走去供台前抽了兩炷香,對著案上燭火點燃,好看的手一揮,滅掉了香頭的火苗子。
接著,賀勘轉過身來,看去站在門邊的孟元元:“元娘,過來上柱香。”
其中一炷香,他分出來遞給孟元元。
孟元元會意,上前接下,跟在他一起對著供案上的秦家祖宗牌位拜了拜,先後將線香栽進了香爐中。
等著一切做妥,在一旁的秦升早已經不耐煩,道聲:“行了,咱們有話快說。二郎你如今已不在秦家家譜之上,還插手著秦家的事,這不妥罷?”
場麵瞬間便靜了下來,裡外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賀勘身上。改回賀姓,自然是與秦家沒有了瓜葛,就連著祠堂進的都勉強。
麵對直接的發難,賀勘瞅人一眼,心中早已做好打算:“養育之恩大過天,家中有事豈能袖手旁觀?”
“既然想管,那就先管管你身邊的女人。”秦升也不客氣,仗著長輩的架子,一眼瞪去堂中唯一的女子,“讓她安分守己。”
孟元元眼簾半垂,心中波瀾翻滾。自己當初藏住了房契與田契,到底讓這些人恨到了骨子裡。
“可知你離開紅河縣後,她做了什麼?”秦升冷道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