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霽身子不適,不能侍寢,那不論從各個方麵考量,她都會是最好的人選。
陸青霜這算盤打的巧妙,竟是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
若昨兒個在沈霽耳邊透露消息的人也是她,那陸青霜此人心機之深,足以令沈霽刮目相看。
又是一夜過去。
次日一早。
西苑的選侍沈霽便因身子不適向齊嬤嬤告了假。
選侍雖是無品,可到底也是正經的小主,其餘人溫習規矩的時候,齊嬤嬤特意去看望了一番。
這一批的選侍中,其實齊嬤嬤最喜歡沈霽。
生得一幅驚人的美貌,性子卻和順柔婉,不爭不搶。若隻是個花瓶美人倒也罷了,她偏偏又是個細心聰慧的孩子,事事體貼,讓她不得不高看一眼。
就算她是平民出身,可隻要她能學會審時度勢,四平八穩的走下去,在這宮裡也能站穩一席之地。
本以為等七日禁令結束後,她定能順順利利的搬離掖庭,誰知不過兩日便這樣突兀地病倒了。
齊嬤嬤坐在沈霽床頭看著她,神色有些複雜。
是真的不慎病倒,還是有人不願意讓沈霽得寵,她在深宮這些年,許多事早已看得分明。
可這話她心知肚明,卻不便說,也不好說。
齊嬤嬤麵色不好看,沈霽看得清楚。她掩唇咳了幾聲,麵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卻還強撐著笑,哄著人說:“嬤嬤,不用為我擔心,不過是風寒罷了,休養幾天就會好的。”
沈霽懂事,齊嬤嬤想說的話忍了又忍,最終才說著:“身子是最要緊的本錢,你要事事當心。”
“眼看著就能侍寢了,偏生是在這個節骨眼病倒,等過幾日,彆的選侍陸陸續續搬走,你可還出得去嗎?”
這話裡頭暗含的深意實在太多,沈霽知道,這是嬤嬤在為她不平呢。
可這又有什麼要緊。
陸青霜怕自己搶了她的風頭,不惜百般算計,既如此,那順著她的意便是了。
沈霽如今還沒承寵,這時候戳穿她,同她撕破臉又有什麼好處。
樹大招風,沈霽這樣的小角色也承不起太多風浪,這些賬,她們可以慢慢算。
“嬤嬤。”
月色下,病中的沈霽仿佛比尋常更添了幾分嬌弱媚態,她認真地看著齊嬤嬤,嗓音輕柔:“我出得去的。”
一定。
此後五天,掖庭總算過了風平浪靜的幾日。
七日限令已過,雖然各位選侍們並未宣之於口,可心中隱隱都有些期盼。
陛下今日開始就可以從掖庭擇選侍寢的新人,所有人都會好奇,究竟會是誰能夠如此幸運,便是後宮的主子娘娘們,也不例外。
“沈姐姐,喝藥了。”
門扉輕啟,班玉雅端著一碗漆黑的藥汁,從外麵輕步走了進來。
沈霽支起身子,靠在背後的枕頭上,一連病了五日,她原本就白皙的膚色此時更添了幾分蒼白,陽光灑在麵上,有一種近乎透明的脆弱美。
班玉雅看著如今尚未痊愈的沈霽,惋惜地歎了口氣:“若是姐姐沒病倒,以姐姐這般容貌,興許今晚侍寢的人就是姐姐了。”
選侍無貼身侍婢,這幾日裡,多虧了班玉雅悉心照顧。
患難見真情,沈霽對班玉雅的疏離也悄無聲息散了幾分,多了些真心:“從前在書堂門口,總是聽人念,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我這一病雖是禍事,興許也替我擋了災,是不是?”
她彎眸輕笑,寬慰著班玉雅:“貴女們尚沒有侍寢,我若真是今晚就被陛下選中,豈不成了眾矢之的嗎?”
當晚。
建章殿。
巨大的軲轆錢楠木雕窗敞開著,春夜露濃,月色正好。
窗內明月皎皎,秦淵負手而立,神色淡漠。
宮闈局的人已經端著玉牒候了許久,自幼便侍奉在陛下身側的掌事大監張浦輕輕擺手,示意他再去請示,這才瞧著陛下的神色,躬身上前說著:“啟稟陛下,太後娘娘設下掖庭的七日限令今日已過,陛下可要從中擇選?”
秦淵淡淡收了目光,回頭覷一眼如獲大赦的宮闈局小太監,嗯聲道:“端來吧。”
張浦退後一步,宮闈局的小太監忙不迭上前,彎腰跪在了秦淵麵前,說道:“掖庭餘下十七位選侍的名牒都在這兒了,還請陛下擇選。”
十七張玉牒,在紅底兒絨麵的托盤上碼的齊齊整整。
秦淵隨意流連在這些陌生的名姓上,七日過去,他早已不記得這些女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剛看到第二行中間,他便已經失了耐心,準備移開目光。
可就在收回目光的一刹那,餘光掃到沈霽二字,不由有些意動。
沈霽。
秦淵品了品這個名字,倒對她真有幾分印象。
美人如玉,瑰姿媚骨。
他記得,她生了一幅極美的臉,嗓音也清泠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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