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半晌,她著意交代著霜惢:“等芸兒和淩翠來了以後,你找可信之人日夜盯著她,每次和誰見過麵,接觸了什麼,一應俱全告訴我。”
霜惢點點頭:“這會讓來渡玉軒的定然心思不純,奴婢明白。”
-
自下一場初雪後,白天的時間便越來越短了。
沈霽的腹部隆起的弧度越來越明顯,連寬鬆的宮裙都掩不住圓潤的肚子,她身子笨重起來,又愛睡覺,時常覺得午膳沒用多久天就黑了。
外麵的雪陸陸續續下了兩三場,天兒也越來越冷,便是披著絨毛披風出去,寒風也鑽的人骨頭疼。
眼下還有幾日便要年關了,她懷胎已有五個半月,再過幾日等除夕一過,便是承安六年。
日子雖過得平靜無波,可沈霽的心裡頭卻始終不踏實。
說來奇怪,這宮女芸兒自入了渡玉軒後便一直很老實,她找人專程盯著她,卻從未發現過她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芸兒性子膽小,話也很少,總是跟在淩翠身後一起做活,這一個多月來,她老實得甚至讓沈霽都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斷出錯了,難道芸兒真的隻是淩翠的朋友,隻是想來為自己尋個好出路的。
可她來的時機這樣巧,就算眼下無事發生,她也不敢掉以輕心。懷胎辛苦,她的孩子再有幾個月就要出生了,不能對外來的人心慈手軟。
林貴妃虎視眈眈,還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伺著她,行差就錯,還是再觀察觀察為好。
外麵下著小雪,芸兒和淩翠正端著熱水從院中經過,沈霽站在半開的窗前,將視線從她們二人班身上挪到了天空。
薄月高懸,小雪紛揚,
每逢傍晚,渡玉軒燈火通明,天際泛一層墨藍的光。
明昧交織之極,院內紅梅怒放,雪滿枝頭,最是好看。
沈霽貪看了一會兒,怔怔看著月亮出神,霜惢從外頭打了簾子進來,笑道:“小主瞧什麼呢?陛下馬上就要到了。”
“筠雪那丫頭領著人去尚食局領今日晚膳了,也不知她能不能行。”
沈霽合上窗子,慢慢走回軟塌上,伸手在銀絲炭盆上暖手,淺笑著說:“她雖不比你穩重,卻也是個聰明能乾的,咱們宮裡的事不能總讓你自己做,她也該學著替你分擔分擔。”
話音一落,外麵來傳說陛下到了。
旁人聽見陛下來了都是著急忙慌地去迎,可沈霽才坐下,屁股還沒暖熱乎,實在懶得起身。
再說了,陛下早就說過準許她私下不請安,不拘禮,今日便不曾挪動身子,看著秦淵自己從外麵走進來。
屋門大開,猛然刮進來一陣寒氣,秦淵走進來,落了滿身雪花,正被張浦侍奉著脫去大氅,擦拭雪水。
他偏頭瞧一眼沈霽,她正悠閒地坐著,伸出一雙細白柔荑在炭盆上懸著暖手,慢條斯理說一句:“朕來見你攜風帶雪,你倒愜意。”
“陛下這話便是小氣了,”沈霽低眉淺笑,“方才腹中的孩子動了,簌簌可走不了。”
秦淵淡笑起來,邁步走到沈霽身側,先伸手將一雙大手暖熱,這才輕輕隔著衣服放到她隆起的腹部:“讓朕也摸摸,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真的這樣搗蛋。”
宮燈明亮,繪屏雅致,以紅梅雕窗為景,襯她溫柔低眉一笑,秦淵心意微動,實在美好動人。
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期待一個孩子降生。
許是因為沈霽給過他太多與眾不同的感受,他也是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體會到男女之間除了一時新鮮和欲/望不同的感覺。
渡玉軒小小一方天地,不似皇宮一隅,更像是一處小小的世外桃源,每每讓他來此處都能身心愉悅,塌心安寢。
他輕柔地撫摸沈霽的肚子,溫聲道:“待你明年生下孩子,朕定會好好晉一晉你的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