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悶著聲兒從被子裡傳出來,頗有幾分嬌憨可愛:“都說了,陛下果真是登徒子。”
秦淵無言的扯唇輕笑,眉眼終染上多了幾分愉色,不久前因林氏而起的憤怒和失望也被抹平了大半。
穿戴完畢,他抬手理著袖口,走到床沿去戳她藏在被麵下鼓起的包,漫聲:“朕要去批折子,你多賴會兒再起?”
鼓包不動彈。
“朕寵你不是一日兩日了,便是在建章殿賴到晚上朕也無妨,左右不過是旁人多傳些閒話,說玉嬪是個懶妃,在建章殿侍奉聖駕後睡得起不來身子,嬌縱不知禮罷了。”
尋常侍奉完陛下後都是不得在龍床上多待的,便是早上侍寢起來,陛下起身之前嬪妃就得先起,和宮女們一起侍奉陛下早朝才是。
沈霽得寵,陛下時常讓她多睡幾刻不必早起,也不必侍奉他穿衣盥洗,這已經是旁人都沒有的恩典了。
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事,她獨獨去伴駕已經惹眼,若她真的在建章殿睡到日上三竿才回,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宮裡不知要鬨出多少閒話。
陛下嘴上不著邊際,實際卻是在為她想著的。
她趕忙從被子裡鑽出來,兩隻手拎著被子邊沿,隻露出一個頭:“那若是旁人傳閒話來,陛下信不信?”
秦淵挑眉看她:“朕縱出來的,旁人說了也是無用。”
沈霽這才彎眸笑笑,示意宮女們過來服侍她:“便知道陛下的心是向著嬪妾的。”
“時候不早了,再耽誤便是午膳時間,嬪妾就不叨擾陛下了。”
秦淵抬手點點她鼻尖,淡笑道:“今晚朕會去看看恪美人,她入宮不久就遇到這般事,該好生安撫,你不必等了,用過晚膳累了就早點歇下。”
沈霽福身笑道:“是,嬪妾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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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建章殿重新梳洗出來後已經臨近正午,再過一陣約莫就是午膳時間了。
霜惢跟著乳母回宮後,青檀便來了殿外候著沈霽,主仆二人待走出守門四下無人後,青檀方輕聲說著:“您入建章殿這段時間,林貴嬪已經被關進長信宮去了,滿院子二十多個宮人除了柊梅和掌事太監都押走換掉,重新撥來了十幾個新來的伺候,咱們的線人也被換下來了,日後在長信宮恐怕是探不著什麼消息了。”
“奴婢來建章殿等您的路上恰好看見掖庭帶著新的宮女過來,歲數都不小了,是在宮裡有些年頭的老人,不是新人。”
沈霽沉吟片刻,淡聲道:“前陣子長信宮鬨鬼一說私下裡鬨得沸沸揚揚,林貴妃正是信了,才引出今日一連串的事。陛下將長信宮中的人都換了一批,既是不讓她瘋瘋癲癲再惹事,恐怕也是為了監視她。”
“這批人,想來都是得了陛下的信兒的,旁人插手不得。”
青檀頷首跟在沈霽身後,輕言細語:“林貴嬪是林尚書的掌上明珠,也是林太傅的嫡孫女,頗得寵愛,今日一事恐怕很快就會傳出宮去,屆時林氏定不會放任林貴嬪被這樣禁足,少不得要在陛下跟前遊說求情,也會私下和林貴嬪有所往來,陛下興許就是防著這一手。可話雖如此,林貴嬪沒了刺激的源頭,徹底安靜下來,保不準也就不瘋了,若是慢慢好起來,再加上林氏在外頭推波助瀾,奴婢恐怕……”
她素來是最穩妥得用的,考慮事情也最周全,沈霽偏頭瞧她一眼,溫聲:“林貴嬪今日禦前失儀至此,的確不是一日之功。禁足於她而言雖是落入了陛下的監視中,可看不見外頭,又徹底失了寵,沒了爭得必要,也就沒了許多得失算計和糟心事,說不準就慢慢清醒過來,不那麼瘋了。”
“但讓她變成一個徹底的瘋子不是我想要的,她瘋不瘋也是次要的。徹底失去最在乎的寵愛,女兒也被陛下交給了莊妃撫養,便是日後清醒了,她恨不恨?林貴嬪是最爭強好勝的驕傲性子。”
沈霽抬起凝脂般的皓腕捋上鬢旁被春風吹落的一縷青絲,抬步向鳳儀宮的方向去:“青檀,困獸猶鬥,我等著這一刻。”
後日就是賞花會了,宮中出了這樣的事,最頭疼的恐怕就是皇後娘娘了。
貴妃瘋癲,出手傷人驟然降位成貴嬪,幽禁在宮裡,新入宮的功臣之女又被連著甩了巴掌。
本該是敬仰天家恩德,體體麵麵和和美美一道說說話的時候,惹出這樣的鬨劇,私下定然會被臣子們看笑話。
尤其是恪美人,這賞花會辦起來少不得有她的緣故,可她被扇成這幅模樣如何肯見人?
到時候缺席的事傳開來,最受矚目的功臣之女受了委屈不能出席,她家中前來的誥命親眷見不到她,諸多猜測,豈不讓臣子們寒心。
沈霽蓮步輕移,走到鳳儀宮門前正欲讓人通傳,誰知從裡頭低著頭急匆匆走出來一個宮女,很不願見人的樣子。
仿佛是恪美人身邊的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