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這天下的君主,第一要務不是做後宮任何一個人的夫君,而是守護天下黎民百姓,前朝後宮息息相關,亂了哪一步都會出現內亂。”
太後垂眸看著沈霽:“世人皆以為坐到皇帝這個位置便是世間至高無上的存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切都任憑心意,是大自在。連你也這麼以為?”
沈霽不敢置喙。
“想做一個明君,最要緊便是知人善任,禦下平衡。前朝大大小小的官員數百上千,彼此聯姻交好,暗中勾結不在少數,皇帝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前朝。”
“後宮如今嬪妃四十餘人,官家女兒有不少,雖說是送入宮為皇家開枝散葉,可沒能力留住皇帝是一回事,皇帝專寵一人空置後宮卻是另一回事。”
“一旦有朝臣不滿,必會激起千層浪,你作為皇帝的枕邊人,難道就從未想過為何不能專寵?”
“何況皇家子嗣稀薄,更是後患無窮。”
太後捏著手撚,緩緩撥動翡翠珠:“獨占皇恩不懂規勸皇帝,此為一錯。”
沈霽額上冷汗涔涔,不敢抬頭。
“至於你出身低微,入宮時間尚短德不配位,哀家從未如此覺得。”
聽罷,沈霽有些意外,下意識抬起頭。
隻聽太後說道:“當初宮裡林氏一人縱橫後宮,壓得後宮人人自危,喘不上氣,是哀家想讓你站穩腳跟,與她分庭抗禮,你也做得的確很好。”
“得到皇帝的喜歡,生下聰明伶俐的三皇子,又對皇後悉心照顧,憑你的能力,一宮主位自然坐得。在你近日獨占皇恩前,你爬得再快再讓人不滿,哀家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耳邊翡翠手撚不輕不重的撥動著,沈霽屏氣凝神,等著太後接下來的話。
“但你可知,哀家為何非得今日讓你過來?”
沈霽搖搖頭:“臣妾愚昧,還請您不吝告知。”
“你遇刺一事鬨得沸沸揚揚,哀家雖不過問後宮之事,卻並非眼瞎耳聾。你遇刺的始末,皇後也告知了哀家。”
“林氏氣候已儘,狗急跳牆,變為庶人已經是皇帝念著舊情了。但此事僅憑仍在禁足的林氏,做不出來。”
太後問:“她背後之人,你可猜到了?”
無憑無據的事,沈霽就算猜到了也不能亂說,隻能伏地不起,不出聲音。
“不辨局勢,不識人心,皇帝的寵愛讓你如今一葉障目,隻顧眼前而不顧後,這才給了彆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鬨得闔宮不寧,此為二錯。”
太後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沈霽辯無可辯。
須臾,隻聽太後又說道:“起身坐下,不必再拘著了。”
梅英姑姑笑著親自上前將沈霽扶起來:“娘娘坐,奴婢給您沏茶。”
梅英的親昵,讓沈霽心中稍稍寬慰了些。
“近來宮中流言紛紛,有幾聲落在哀家耳朵裡,不大中聽。”
“哀家派人暗中去尋流言的源頭,想看看是誰這麼不老實,你覺得會是誰?”
沈霽低頭:“想必就是林氏背後之人。”
“倒不算太蠢,”太後覷她一眼,“哀家費心思讓你走到今日這一步,就算你做錯了事,卻也不是讓旁人將你陷害了去做踏腳石的。”
聽到這句,沈霽猛地抬起頭看向太後。
站在太後身邊的梅英姑姑仍然看著她笑,眼中有幾分慈愛。
本以為太後今日來隻是為了懲處訓誡她,不成想,太後雖不滿她獨占皇帝,卻並非隻是對她不滿,還有這一層用意。
也正是因為太後對她寄予良多期望,才會失望,才會不滿,更不願意看著她陷入對麵精心設計的圈套。
對太後,沈霽從無怨懟,今日也是來誠心認錯,不曾想太後是個麵冷心熱之人,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暖流。
她低聲辯解道:“臣妾知道林氏想陷害臣妾,這才想誘敵深入,不料那人藏得隱蔽,這才牽連不到。”
“這麼說,哀家倒是白替你操心了?”
沈霽忙低下頭:“臣妾失言,臣妾不敢。”
太後合上眼睛,淡聲道:“皇後身子不好,近日多去照顧陪伴照顧皇後,更要多勸皇帝,雨露均沾,尤其是皇後那裡。若前朝後宮再因你獨寵而生出不滿,哀家絕不輕饒。”
“臣妾明白。”
殿內再次安靜下來,許久後,太後方淡淡道:“宜德妃這孩子不容易,心思也深,你要當心。”
“梅英,送玉貴嬪回去,再讓小廚房做幾道皇帝皇後愛吃的菜,今晚請他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