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銳哥和嫂子不是那樣的人。”
邱曉敏聽到聞剛這蒼白無力的反駁,冷哼一聲:“那樣的人是哪樣的人?我看是我們遇到事了不聞不問的人!是涉及到利益就把我們一腳踢開的人!”
聞剛大吼一聲:“不是!絕對不是!”
邱曉敏瞪了聞剛一眼,撇嘴說:“不是就不是,你大吼這麼大聲乾嘛?嚇了我一大跳。”
緊接著,她激聞剛:“有本事你去說服他們,讓張安儷把主持讓給我,如果這事兒成了,我就信你說的,他們不是那種人。”
她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於是進一步跟聞剛說:“現在是證明你跟秦銳是真哥們還是假哥們的時候了,如果是真哥們,他肯定能體諒你的處境,想儘辦法幫助你,如果是假哥們,那他隻會搪塞你,根本不把你的事兒放在心上。”
聞剛果然被刺激到了。
他和銳哥的感情容不得彆人質疑。
於是信誓旦旦的說道:“你放心吧,銳哥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他肯定會幫我的,你就看好吧。”
邱曉敏笑眯眯地說:“好啊,我在家裡等你的好消息。”
她現在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隻要她男人把秦銳和張安儷兩口子說服了,那主持人的活又會是她的。
這樣一來,就沒有人看她笑話了!
她一定要讓那些嘲笑她的人到時候笑不出聲來,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文藝彙演主持人的不二人選,而不是沒有任何主持經驗的張安儷。
邱曉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裡。
而造成這一結果的根源在於她曾經得到了。
雖然這種得到是一種假象。
*
次日一早。
聞剛找到秦銳,把邱曉敏交代他的事情說了說。
秦銳越往下聽,眉頭皺得越緊。
聞剛這是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剛子,”秦銳看向聞剛,“你也知道我這段時間門在忙車間門活動的事兒,對文藝彙演不熟悉,先這樣,我找人打聽一下,了解完情況後我再跟你細說。”
聞剛懵了。
他雙手抓著秦銳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說:“銳哥,這事你得幫我啊。”
如果不幫,那他和銳哥的兄弟情……
聞剛根本無法接受這種情況。
秦銳讓聞剛放心:“你的忙我肯定會幫的,但問題是,當主持的是你嫂子,不是我,我得回去問一下你嫂子的想法。”
聞剛聽秦銳這麼一說,立馬放心不少。
因為他銳哥是妻管嚴,什麼事都會問一下張安儷。
於是他說道:“那銳哥你儘快問問嫂子什麼想法,我好給我媳婦兒答複。”畢竟他要向他媳婦兒證明他跟秦銳是真兄弟。
秦銳是個行動派,中午回家的時候就跟張安儷說了這事。
張安儷第一反應是不快。
“我要把主持讓給邱曉敏?憑什麼!雖說聞剛是你好哥們,但好哥們得有個好哥們的樣子吧,提這種要求,實在過分!”
秦銳從後麵抱住張安儷。
“媳婦兒,我跟你的想法一樣。”但其實他心裡是想幫聞剛的,畢竟聞剛一直以來無條件支持他。
如果這點忙都不幫,那他以後怎麼麵對聞剛。
秦銳是把聞剛當好兄弟的。
但這件事棘手的地方在於,他的態度不起決定性作用,起決定性作用的是他媳婦兒的態度。
這就難辦了。
張安儷若有所思道:“肯定是邱曉敏指使聞剛這麼做的。”因為以聞剛的性子,絕對不會提這麼過分的要求。
秦銳點了點頭:“媳婦兒,你猜的對。”
張安儷聽到秦銳附和自己,繼續發表自己的看法。
“名單沒下來前,大家都以為主持是邱曉敏,跑去祝賀,邱曉敏風光了一把,如今名單下來了,主持是我,邱曉敏覺得沒麵子,所以才想了這麼個餿主意。”
無恥。
張安儷在心裡罵道。
秦銳見自己媳婦兒越說越生氣,立馬滅火說:“邱曉敏是個好麵子的人……媳婦兒,你大人有大量,彆跟她一般計較。”
張安儷掰開秦銳搭在她腰間門的手。
接著轉過身去,正對著秦銳,嚴肅道:“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錯誤,憑什麼讓我退一步?而且這都是郝主任的安排,邱曉敏如果不服氣,可以去找郝主任理論啊?找我做什麼!”
當初她就是害怕邱曉敏鬨,不敢一口答應。
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該鬨的還是鬨。
早知如此,她就不答應郝主任的請求了。
張安儷雖然覺得主持文藝彙演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但這不代表非要主持才行,可如今邱曉敏這麼個態度……她在心底冷哼一聲。
求人可不是這樣一個姿態。
張安儷接著說道:“如果邱曉敏真心實意地跟我談一談,我說不定就讓了,可她現在竟然用威脅的方式,好似我張安儷欠了她的一樣……這種情況,我想讓都沒法讓。”
所以,她不讓了。
秦銳明白他媳婦兒的意思,說道:“這件事確實是邱曉敏做的有問題。”
本來是一件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的事情,結果被邱曉敏這麼一搞,兩家人心裡都不怎麼舒服。
他以前還覺得邱曉敏是個聰明、有主見的人,正好可以幫一幫聞剛,但現在看來,邱曉敏隻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
張安儷不想秦銳夾在她跟聞剛之間門左右為難。
於是給秦銳出主意:“你就跟聞剛說,一切都是郝主任的安排,邱曉敏如果有問題就去找郝主任吧。”
秦銳見自己媳婦兒態度如此堅決,沒有再往下勸。
*
下午回到車間門。
秦銳真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一邊是他的好兄弟,一邊是他的親媳婦兒。
但不知道怎麼開口不代表沒有做好決定。
大抵從秦銳明確知道自己媳婦兒的態度後,內心就做出了選擇並做好了決定。
妻子的重要性遠大於兄弟,所以聞剛這個忙,他無能為力。
但聞剛不知道呀。
他一見到秦銳,就屁顛屁顛地跑過去,臉上寫滿快樂。
因為在他看來,銳哥跟嫂子都是很好的人,他們肯定會幫忙的。
但期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
當聞剛聽出秦銳不能幫忙的意思後,他直接愣住了。
什麼?
銳哥不幫忙?
嫂子也不準備把主持人讓出來?
那他怎麼向自己媳婦兒證明?
不可能!
堅決不可能!
“銳哥,你彆嚇唬我了,我這小心臟經不住嚇,你肯定是騙我的吧。”聞剛看向秦銳,眼底流露出祈求的神情。
到現在,聞剛還自欺欺人地認為秦銳是在跟他開玩笑。
秦銳看到這一幕心有不忍。
他歉意的說道:“剛子呀,哥這件事確實對不住你,但你嫂子也是服從廠裡的安排,並不是不想幫忙,你媳婦兒要是不滿的話,可以去問一問郝主任。”
這是給自己媳婦找借口,把責任全部推到郝主任身上。
聞剛聽完這話,沒法再自欺欺人了。
-銳哥不打算幫自己的忙。
-他和銳哥之間門的感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深厚和堅固。
-他媳婦兒說的對,銳哥和嫂子兩口子一涉及到利益,就不打算管他們了。
聞剛傷心是真的,難過也是真的,但較真兒更是真的。
他把秦銳和張安儷不幫忙的問題上升到了感情的問題,而感情的問題最容易引發偏執和偏激。
聞剛認為,秦銳不幫忙就是沒把他當成真兄弟,張安儷不幫忙就是沒把他媳婦兒當回事。
再一聯想他事事替秦銳打算,恨不得把秦銳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對待,掏心掏肺,可結果卻是這般?
實在是讓人心寒。
其實仔細分析分析啊,秦銳和張安儷兩口子的做法也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道理說邱曉敏想當主持,張安儷就必須得讓出來。
也沒有道理說兩家人關係好,所以就隻講情義不顧現實。
但聞剛現在是情緒上頭,根本沒辦法思考,更彆說分析到這些東西了。
秦銳見狀,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把自己的困難說了說,希望得到聞剛的理解,他相信聞剛會明白他的難處的。
但問題是,聞剛把幫不幫忙這件小事上升到了兩人感情好不好的高度。
所以,秦銳低估了聞剛不滿的情緒。
兩人的情誼開始出現了第一道裂縫。
而這裂縫中間門寫著一個詞,兩個字。
利益。
邱曉敏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認為張安儷搶了自己的主持,因此想讓這張安儷主動讓出來;張安儷也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認為邱曉敏提的要求太過分,因此並不打算讓出主持。
夫妻一體,秦銳和聞剛的兄弟情也輸給了利益。
或許應該這麼說,世界上絕大部分情誼在絕對的利益麵前是不堪一擊的。
孟林這一出計策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他正在遠處悄悄觀察著秦銳和聞剛。
當看到聞剛臉上的失望和絕望,以及秦銳臉上的無奈跟愧疚時,他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喜悅與幸災樂禍。
喜悅於自己計策的成功,幸災樂禍於秦銳和聞剛兩人感情的破裂。
-不是說好兄弟嗎,怎麼,僅僅因為一個主持的事兒,感情就崩了?!
-你聞剛不是嚇唬我嗎,想揍我嗎?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力氣?被自己好兄弟捅一刀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酸爽?
-你秦銳不是一直兄友弟恭嗎?怎麼連自己好兄弟的忙都不幫?以後誰還敢跟你交朋友?
突然,孟林耳邊傳來段師傅的聲音。
“老二,你笑什麼呢?!還不趕快乾活去。”
段師傅剜了眼孟林,又擔憂地看向秦銳和聞剛的方向,這兄弟倆平時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怎麼今天吵起來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段師傅因為不怎麼關注文藝彙演所以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他收回視線,嚴厲地看向孟林。
“你這小子心裡想什麼,我一清二楚。”肯定是看到秦銳跟聞剛吵起來心裡偷著樂,“沒有一點當師兄的樣子。”
段師傅又說了孟林好幾句,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孟林不夠兄友弟恭。
孟林微微挑眉。
他不夠兄友弟恭?難道秦銳是真的兄友弟恭?那聞剛呢?從來不把自己當師兄的人,稱的上兄友弟恭?
但段師傅越說越來勁兒。
“彆以為你現在會寫幾個感想,翅膀就硬了,我實話告訴你,孟林,你這輩子都進不了辦公樓。”
小時候就不老實,大了更不老實。
段師傅現在覺得三歲看小七歲看老這句話說的真對。
孟林小時候就是心眼子包,不討人喜歡,長大了更是不讓人省心,一天到晚淨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
孟林垂著腦袋。
他倒不是因為傷心於自己被段師傅貶低一輩子進不了辦公樓,而是懊惱於自己偷笑被段師傅抓住了。
不應該啊。
想當初他見嚴副主任的時候習得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真諦,可現在,竟然敗在了一個喜字上。
實在是不應該。
看來,他隻做到了怒不形於色還沒有做到喜不形於色。
於是他告誡自己,以後就是再開心、再高興、再幸災樂禍也不能顯露在臉上。
因為一旦顯露在臉上就很容易讓彆人看出他在想什麼。
這對他是不利的。
就比如今天,師傅之所以說他,是因為他對秦銳和聞剛兩人吵架笑了一下,這一笑就暴露了他內心真實的情緒。
可見,孟林越來越成熟了。
他不再糾結於段師傅的偏心與貶低,而是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思考如何不讓彆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他對自己說:下不為例。
今天可以被抓住,但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
在秦銳張安儷兩口子和聞剛邱曉敏兩口子矛盾不斷激化的同時,孟林、劉翠和孟夏一家三口過的很愜意。
劉翠不情願地把熬好的大骨湯倒進鍋子裡。
撇嘴說:“用這湯當鍋底,太敗家了。”
崇城有冬天涮鍋子的習俗,天氣一冷,一家人圍著鍋子吃一頓熱騰騰的飯,彆提多舒服了。
條件好的人家,鍋底可以講究一些,但像孟林一家,條件不算好的,用大骨湯當鍋底,確實有些奢侈了。
也不怪劉翠不情願。
而且她從小節儉慣了,無論是做飯還是其他,能省則省,這鍋底,在她看來,用清水就行。
真不知道這父女倆咋想的,用大骨湯熬。
幸好她隻放了一根骨頭,不然她得心疼到睡不著覺。
孟夏眼饞地看著奶白色的湯,安慰她媽:“媽,你可是馬上就有工資的人了,一根大骨頭而已,咱家吃得起。”
劉翠一聽自己是馬上拿工資的人了,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閨女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但仔細想想,她心裡還是舍不得。
有了工資也不能這麼個吃法啊,太浪費了!如果按照她往常的做法,一根大骨頭能熬一個周的湯。
孟林把醬料調好後說:“這湯又不是隻涮今天這一次,彆瞎心疼,明天,後天,大後天……咱們涮到不想涮。”
孟夏:6。
兩口子就是兩口子,劉翠聽到孟林這麼一說,心裡頓時舒坦和放心了。
她這時候舉一反三:“用這個大骨湯涮菜吃,還不用單獨做飯了。”省下了油、鹽、調料啥的。
鍋子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白氣往上飄去。
一家人熱火朝天地涮著白菜葉、蘿卜片、土豆片還有手擀麵。
孟林深吸了一口鍋子裡冒出來的香氣。
計策成功的喜悅在此時此刻抵不過一家人涮鍋子的平淡和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