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歪著頭打量他,聽到詢問也沒有開口,直到將他看過一圈,在心中剖析出了個底之後才慢慢道:“娘親不想見你。”
對方眼睛沉暗得如同布滿烏雲的穹宇,一點光都透不出來,但對於這樣一句話,意外得毫無反應,並沒有顯得更煎熬,也並沒有因此而釋然,隻像是暗藏了一切情緒的深海,就算驚濤駭浪也不為人所知。
“你都……這麼大了……”他艱難地說出一句話,片刻之後,又問,“你娘當年明明是隨俠刀出走,這些年……為何又轉嫁……江盟主?”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人確實在很努力地克製自己的情緒。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在切割他的神經,在淩遲他的心臟,他要用很大的力道才能控製自己,慢慢吐露出那些字眼。
式微不動聲色道:“你拿什麼身份來詢問呢?”
鄭飛鴻的神情終於出現了清晰可見的痛苦。
式微並沒有挖苦對方的意思,他是真好奇:“你與我娘親早已無所瓜葛,就算曾有婚約——也隻是曾經了,我也從沒見娘親提起過你——既已成陌路,時隔多年,你又為何來……”
他想了想,思索了一個自覺十分恰當的形容,開心地拍了拍掌:“礙她的眼?”
語鋒如刺,大概要經常受虐,才會坦然若素接受這般刺痛吧。
“我是你娘這些年流落江湖的罪魁禍首。”這樣的話語,他堪稱是平靜地道出,“想要贖罪,好不容易得知她之下落,想知曉她過得如何……”
式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了一番:“恕我直言,你這是過分高看自己,還是自作多情?”
他理直氣壯地說:“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娘親何等決絕性子,假使你真的負她,從今往後她就不會因你多費一分神——過得是好是壞都與你無關,不與你計較就很好了,你又何必來她麵前找存在感?”
大概因為這話是心上人兒子說出來的,所以格外得有真實感。
鄭飛鴻的身體有瞬間的搖搖欲墜,似乎被打擊到了勉力支撐這軀體的靈魂,有那麼片刻,臉色灰敗,整個人都與死人無異。
式微都懷疑他會忽然暴斃——可大概是胸腔中那口氣實在是過分執拗,竟叫他在這般境地,也慢慢恢複過來。
鄭飛鴻強行咽下喉上湧來的腥血,眼前陣陣發黑,要閉目緩了好一會兒才又有了焦距。
他看著麵前的小小少年,心疼地凝視著他的麵龐他身下的輪椅,喃喃道:“是我之過……我也未想得她幾分諒解,隻是儘力彌補自己的過錯。”
見他這副模樣,式微都有幾分不忍傷害他了,但僅僅隻是幾分而已,這人與他又沒什麼乾係,既然自個兒說了曾負他娘親,他也就當他曾做了此等殘忍的事。
他那麼好的娘親,恨不得叫人把全天下都捧在手裡奉於她的娘親,曾因這麼個家夥傷過心,他不知道尚好,知道了怎能不落井下石一番?
式微輕輕笑道:“所以你這不單是自作多情,而是厚顏無恥了——口口聲聲的彌補,便是由著自己的存在戳疼彆人的傷疤,拉扯彆人的傷口——你要知道,我娘親與爹爹情投意合、恩愛有加,哪裡還需得你礙眼。”
鄭飛鴻還真吐了血。
……
總不好叫人就這麼死在天義盟,全程圍觀式微毒嘴的江宇無奈差人將其先行安置,然後請醫者過來把個脈配個藥。
式微在大堂控製輪椅轉圈圈,這玩意兒是自動的,按了按鈕就能前進,他頗為稀奇。
說來還是電動的,千葉手工做的蓄電池,做了不少試驗,才勉強成功了一些;本來使用某種機括也能做到類似的事,但同樣知道原理,製造那種機括比蓄電池還難,所以她暫且放棄。
“為什麼那麼看我?”式微挑眉瞪著江宇,理很直氣也壯,“我又沒說錯。”
“確實沒錯。”江宇點點頭,“誰叫他自己要上門來找虐。”
就是沒想到,連正主都沒見到,反被正主她兒子三言兩語激得吐了血暈倒。
“宇哥你等等,我還不知道他跟我娘什麼恩怨呢……”
都不知道恩怨你就這麼懟?
江宇簡直無語,他從式微邊上脫了身去回稟義父的時候還在心中感慨,這小子,還真了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10.15
好像最近都有些短小……我真的快忙完了,快了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