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仙56(1 / 2)

說來慚愧, 千葉曾盜得上一個世界圖景中的魔宗道統,但是關於牽扯到魔道本質的一些功法, 例如說《天諭經》、萬象魔功不少篇章, 都非她自學成才, 而是學自她那倆“鄰居”。

大國師那等融會貫通世間武學的奇才就不必說了, 魔經他會,與魔經相克的功法他還能自創;而桑薄言除了醫道之外, 對武學的了解並不亞於大國師多少,隻能說神仙穀數代的積累實在太過可怕, 而他夠宅,活的時間又夠久, 能叫他將感興趣的不感興趣的儘數學了個通透。

當年,遲歸崖那頭還需要算計,桑薄言對她幾乎是予求予取。

來到這個世界, 她從一開始就在猜測所謂的“中武”“高武”分級並沒有實質差異,後來在探索天道的過程中得知的“靈氣重量保持恒定”原則, 幾乎就已經證實了她猜測中的某種正確性。

天地有區彆,但既然人之武道出發點與終點都是一致的, 那麼不同的道路也隻有過程與表現方法的不同——以佛魔學說為例, 佛重眾, 魔重私, 佛以已身渡天下,魔以天下飼己身——在本質不變的前提下,再附加世界層次的區彆, 以至於中武世界的功法隻能停留在肉身之力,而高武世界已經引動天地為自己助襯。

在千葉這種作弊者眼中,很容易區分出兩者的利弊。

很簡單,中武的天花板太低,對天地的局限太大,武者能看到的風景貧瘠又狹窄,隻能窮究極致地苦究各種招式鑽研各種神兵利器,試圖再往上提升一步;而高武的天花板又太高,武者望著茫茫的山巔一個勁兒地向上爬,隻不過被天地之力慣壞了,揮手就是山崩地裂,又如何耐下性子低下頭,研究自己為什麼能破山裂地?

就這個基礎上要論魔道,千葉揚長避短,毫不猶豫拿人家的基礎來拚魔帝的根底,活生生將此界魔道論成了空中樓閣。

魔帝如何態度?

在千葉以草笛直接改編他的魔曲,以連樂器都算不上的簡陋工具、搭配上她所說的原理,卻完美複原了魔曲效果之後,連魔帝都莫名其妙湧出想回去翻魔門秘籍、重新整理自己武道基底的衝動。

千葉笑意淡淡:“妾資質雖差,卻能分得清楚深淺好賴。妾並非視魔道一無是處,隻不過相對於其餘的道路,這條捷徑擁有太大的副作用,並非妾期望孩子該踏足之路。”

她看了眼鶴鳴,眸光流淌著柔軟的光色:“妾擅雜學,寶兒與妾相像,又有妾所不能擁有的根骨資質,妾自然要對其寄予更大希望。”

來自娘親森森的寄托令鶴鳴有些坐立不安。

要知道整個天義盟都知道她的期望所寄是他哥江式微,對於自己素來是放任自由,隻要他沒危險,從來不會過問他乾了什麼——但是此刻她的腔調又不像是為了應付魔帝而故意說假話,他有些懷疑他娘是真的對自己有某種期許,隻是以前還未到時機所以並未緊盯自己……

他!並!不!想!啊!

隻要想到他哥肩上擔負的重量,那案頭永遠看不完閱不儘的事務,那地圖上永遠畫不滿填不夠的線線框框,他就覺得頭皮發麻,滿背都要是冷汗。

而且,鶴鳴真的是有夠聰明,所以她娘與魔帝論道的那些原理、概念、基礎、構架他全給聽懂了!

不但聽懂了,還對魔道有了堪稱深入可怕的了解。

他很清楚自己對此有興趣,而且他想想,自己對此道的認知與評判多半是如魔帝一個思路,一方麵為自己竟然與魔帝差不多的思維套路感到驚詫,這種微妙的相似感叫他感到懼怕,另一方麵又聽他娘一條條一縷縷反對質疑、修正駁斥那些他認為沒有錯的事物,這種感覺就絕對不能說是愉悅了。

還未從剛才那支膽戰心驚的草笛曲子中走出來,又經曆了這一番堪稱變態的靈魂拷問,看到他哥跟他爹陡然出現的時候,他簡直是喜出望外。

“哥——爹!!”

千葉跟著自己兒子從青石上站起來。

那兩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在視野中,但無論是誰人都會控製不住地將視線定在那玄衣持刀的人身上。

即便是提著一刃削鐵如泥的古刀,眼前所見卻並非是似能挫疼人骨子般的淩厲鋒銳,事實上,那般持穩凜然的氣度更有微妙的凝澀拙鈍之意,極其強烈的存在感,連風行過都要繞道一般厚重。

豈止是單純的高大挺拔,簡直如一座山宇在靠近,那等嶽峙淵渟之勢裹挾著難以言喻的奧妙,隻不過那種奧妙並非叫他與這天地融為一體、返璞歸真,而是令其更獨立更完整於這世界。

饒是百裡淵都低低一歎,眼神中還保留著對方才話題的若有所思,唇上已經掛上了懶散縱意的笑意,就仿佛對原本有趣之物忽然間沒了興趣一般。

七年前再戰,魔帝本人確實得到些許機遇,但眼前這人也並非原地踏步,甚至來說,他的突破更叫人吃驚。

就連那垂著頭一直神情痛苦的任非凡都抬起了頭,眼睛正對著江滄海,但空茫的眼神中依然沒有焦距。

這大概是種本能,對於刀道同行且先行者本能的爭鋒相對。

混沌的腦海流竄著紛雜的思維,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地抓住什麼,但經過了魔帝與千葉雙重精神折磨的腦子,連找到自我意識都顯得極為難。

千葉已經顧不上思索這兩個家夥有什麼反應了,她條件反射露出笑容之後,便撇開裙擺迎上去,踮腳撲進了江滄海的懷裡。

鶴鳴慢了一步,還未等他向他哥奔過去,就見自己親娘的身影自眼前飄過:“……”

江滄海單手持刀並未放下一絲警惕,另一隻手環住她身軀將她抱了起來。

身高的差距並不顯得違和,強大堅韌的軀體與柔弱曼婉的身姿,自有一種彆樣的融洽和諧。

千葉手臂環著對方的脖頸,纖長的指尖如同遊戲般撫過他眼角眉梢,低頭將自己的臉貼在對方的額上,眉目彎彎:“夫君來了呀。”

每一個字都輕鬆快活得像是在跳舞。

靜謐端莊的姿態已然絕色動人,縱是笑都克製內斂、輕描淡寫,帶著雲端之人俯視世間的高傲——但原來她也能有這般嬌柔綿軟撒嬌的時候。

那情緒飛揚得幾乎叫人覺得,之前那個與人爭鋒相對、絲毫不讓的人並不是她。

“妾說好了,此穀為妾所有,不準動武。”

鶴鳴剛如乳燕投林一般撲進他哥懷裡求安慰,就聽到這一句,臉孔都忍不住一陣扭曲,娘啊,誰與你說好了啊!

……但馬上又想,她以一己之力鎮住了兩個絕世高手,雖然彼此之間都有深仇大恨,但現在的情形,好像確實挺難動得了手的樣子。

江滄海如電般的視線掃過魔帝與俠刀,表情並不見什麼改變,但也當真是從善如流收起了刀刃與戰意。

百裡淵眉毛高挑,見狀神色倒真心實意冒出些惋惜來了。

雖說江滄海這等仇敵擱在眼前,總歸是有些蠢蠢欲動的複仇心,但先前與千葉論道帶來的震撼著實強烈,至今依然繚繞在腦海中糾纏著他的思緒不得放鬆,叫他連一絲動武的欲望都提不起來。

本就隨心所欲慣了,既然不想動手,那就當沒看見。

千葉在問:“什麼時候能出去呢?”

江滄海摸了摸她的頭發:“來時已傳令丹平府邸,即刻發船——若要出去,也待過了今夜。”

這個答案叫千葉覺得挺滿意。

龍鳴淵這懸崖著實太高,對於江滄海這種層次,若要真憑功夫上去,理應也做得到,但廢的勁少不了,更彆提還要帶上累贅。

如此麻煩自然不可取,還不如自海上走。

江滄海確認千葉安好,才轉頭看向幼子:“寶兒。”

這麼低鬱淡漠的一聲,叫鶴鳴冷不防一個寒顫,自她哥脖子另一側探出半個腦袋,湉著臉跟他爹抱平安,卻處處透著心虛:“爹,我也沒事……”

他倒不怕親爹逮著他跟俠刀偷跑的事,畢竟他爹從不會教訓他,他怕的是親哥當著外人的麵揍他。

萬幸,他哥的注意力此刻並不在他身上。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