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03(1 / 2)

雖然千葉做好了在風暴堡常駐、並且深入接觸塞勒斯公爵大人的準備, 但所遭遇的一切還是無比挑戰她的三觀。

當然在她的兄長尤利塞裡於風暴堡無上的權威統治之下,或許他做什麼都是正常的, 違背他意誌的才是不合理的——就此而言,千葉隻要承認公爵那種思維方式與所作所為對她來說就是變態行徑, 因此顯得格格不入也並不是壞事。

女管家備好熱水花費的時間並不長, 貝拉幫助千葉洗去旅途的風塵,大概因為灌滿浴缸的是乾淨的純水,用花瓣與草藥調和了味道, 所以她們都未有不適。

隻不過長期在溫暖濕潤的南方待習慣了,對海邊的氣候不適應很正常, 貝拉摸摸自己略顯乾燥粗糙的皮膚, 再看看肌膚滑膩透白飽含水分的主人, 總是不得不感慨美神對於寵愛者的眷顧實非常人能比, 感慨完後,又為她用花朵與油脂製成的浴膏按摩身體與頭發, 用象牙製成的刮板輕輕地刮抹皮膚。

實話說,作為擁有一位高貴富有母親的貴族小姐,有貼身女仆與各種侍女在旁的千葉被慣成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廢物,相當正常。

貝拉與自己的主人說悄悄話:“小姐,我還以為這樣偏僻的城堡, 淡水與鮮貨的供應比較匱乏……”

岩石壘成的浴池非常寬闊,池子邊放著香木製成的案台,上麵擺放著新鮮的瓜果與酒液飲品。

隻要想到塞勒斯坐擁無數礦產且曆代以來富饒到極點的積累,就知道那些超越人想象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接受的存在。

這雖然是一座海邊的堡壘, 儲存淡水隻能依靠雨天,而且風暴堡坐落在石崖之上,距離最近的村落都尚有一段距離,所以類似糧食這種物資會積年累月地囤積,像是蔬果與肉食之類鮮貨,每日都會有專門的車隊送至城堡,風雨無阻。

阿比斯莫爾遠離大陸中心,可怕的“洗澡有害論”以及黑死病都難以觸及此地,塞勒斯家族之人又極端自我且頑固,他們想做的事就算要耗費巨量財產也會想方設法達成,因為整個家族都喜愛水源,所以在城堡地下開辟了一座巨型的儲水庫——要知道底下都是任憑海浪侵襲了千萬年都巋然不動的巨岩,從中開辟出龐大的領域也絕非一件易事。

貝拉在自己的主人全身上下都塗抹上貴比黃金的香膏,又為她穿上絲綢的睡裙。

千葉皮膚的毛孔被熱水泡得舒張開,還未完全擦乾的頭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身後,為水浸潤過的臉頰蒸騰著虛渺的熱氣,本就是夢幻的顏容更有了一番難以描摹的惑人。

女仆們皆低下頭去,視線垂落在她的身上,不敢直視她的顏容。

有侍奉公爵經驗在內的她們,知道塞勒斯尊貴的主人們身上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魅力,就仿佛傳說中的妖精一般,僅僅是存在本身就能使人神魂顛倒,這與性彆沒有任何關係,為這份美麗震懾的人,就算是對方要奪去她們的性命,也會叫她們俯身就戮毫無反抗之心,因此這樣的美會使她們感到畏懼。

千葉帶著貝拉回臥房休息,身後的女仆三三兩兩散開。

她從威特郡帶來的女仆們除了貝拉,都被女管家帶走,會有專門的人引領她們熟悉城堡並且教導她們城堡的規矩與侍奉小姐的工作,直到女管家確定她們的學習合格了,符合塞勒斯家族的體麵,才會放回到小姐身邊,倘若這一次機會並沒有被這些她們抓住,那麼女管家不介意訓導其餘的女仆為小姐服務。

合上厚重的房門,伺候主人躺到鋪滿鵝絨衾被與乾花床鋪間的貝拉,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感覺自己像是踏進了仙境,卻總有擔憂這隻是充斥滿假象的黑獄。

以貝拉的認知完全沒辦法解釋這種惶恐,她半腦袋塞滿了教會教育那些冗長的教義,半腦袋又是自騎士中得來的浪漫純真,實在是要費解了。

“沒關係的……”千葉看了她一眼,安撫地笑了笑,閉上眼睛。

她的表情極為恬靜,安詳的神態帶著一種無憂無慮的天真,從未因任何處境感到懼怕。

她覺得貝拉沒準是對黑暗潮濕與危險有一種天生的敏感性,畢竟南方的羅斯莊園對她來說是充溢滿陽光與芳香的樂園,那時她的主人是莊園的繼承人,是半個威特郡領地的所有者之一,但現在,她們身在陌生的可怖的風暴堡中,城堡的主人雖然是她同胞的兄長,但畢竟與她分隔多年,對那位第一眼就感到害怕的公爵大人,貝拉會不安也是正常的事。

即使在這個季節,秋風已經遍布阿比斯莫爾,來自海洋的風也帶著刺骨的寒意,城堡的很多房間卻依然維持著一定的恒溫,並無潮濕陰冷之感,可想而知這需要耗費多少代價。

千葉從小都不怕冷,她對寒冷與水總感覺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身體內某種怪異基因的關係?

那麼,家族所謂的“遺傳病”又是什麼呢?

她帶著這樣的思索很快入睡。

貴族小姐與夫人們的貼身侍女都是她們的密友,在長久親密的共同生活中,她們之間多半會產生超越友誼、主仆情的感情,並不是說愛情,隻是這種俱榮俱損的命運共同體維係牢靠,就像是貝拉,她深愛著自己的主人,隨時願意為她付出生命。

貝拉無聲地歎了口氣,愛憐地摸了摸她主人的頭發。

在羅斯莊園為她母親的情人逼迫時,她也是這樣安靜的從容的,帶著一種逆來順受的平和,就像聖經中那些永遠純潔善良的天使。

怎麼有人舍得傷害這樣美好的人呢?

貝拉起身吹熄近旁的蠟燭,走回來靠在床柱上想要清醒地守著自己的主人,但旅途的疲倦在安靜的時刻一下子湧現出來,很快就叫她在香草與木製品自然濃鬱的味道中睡下去。

貝拉靠著床榻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感侵襲上來,她猛地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睛。

下一瞬,就被視野中意料之外的存在驚到。

他是怎麼進來的!

巨大的恐慌感叫她的心臟都有瞬間的停滯——血液凝澀的感覺叫她渾身上下僵硬得像是塊人形的石頭,她控製不住地顫抖,戰栗,低下頭去,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銀發的青年悄無聲息立在房間正中。

他穿著鑲花邊的絲綢襯衣,柔軟的衣料勾勒出他修長纖細的身形,朦朧的燭光自後方射來,使一切景象看上去有種影影憧憧的模糊感,但寢室中擺放的乾花與家具裝飾又帶來一種華美厚重之感,隻覺得一切的光影都包裹著他,曖昧不明的晦色隻能使他的榮光更為璀璨奪目——美得像是在發光。

人總是很難想象超出了認知的事物,就連美貌也是一樣,人對未知會感到恐懼,對於美到極點的事物甚至連讚歎都做不到,因為這在人的理解範圍之外,不是一種宜人的感官,叫人不敢靠近,不敢觸碰,甚至不敢注視。

這個存在注視著雕花床上沉睡的身影,帶著俯瞰與挑剔的神情。

傲慢凝聚在他的眼角眉梢,冷漠遍布於他的舉手投足,就像是荒野上一幕蕭索陰冷的風,僅一個眼神就能叫人膽戰心驚。

千葉在這種注視中醒來。

她從來不會深入睡眠,就算在再安全舒適的環境中,也始終維持著一定的警惕心,更彆提在這種不知道存在多少條密道的房間。

她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度,足以叫她在陌生的視線出現的瞬間驚醒,但她還是控製自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緩慢醒轉——要知道她的兄長想得到的是一個絕對臣服於自己掌控的新娘,適量的聰明,足夠的乖馴,而不是隨時都能威脅到自己地位與權威的存在。

……又到了拚演技的時刻。

帶著睡意的冰藍色眸子對上另外一雙同色調的眼瞳,迷蒙的聲音綿軟得像是春天枝梢上新孵化的雛鳥:“哥哥?”

公爵大人在這個聲音出口之後終於抬動腳步,好像從某種幻夢中走到了現實。

他在不遠處的椅子上落座,手臂放在扶手上,眼底含著亙古不化的冰塊,語氣很平靜,雖然傲慢是浸入他骨髓的氣質,卻並不顯得頤指氣使:“過來。”

千葉掀開被褥,赤著腳站到了厚厚的毛毯上,順從地來到他麵前——符合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通常的姿態——沒有女仆幫助,她連鞋子都不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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